试衣间的鎏金镜面里，苏晴正抬手拂过婚纱领口的蕾丝。意大利手工缝制的高定裙摆如月光倾泻，颈间那串传承三代的珍珠项链，在暖黄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斑，每一颗珍珠都像极了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那句“要幸福”。她对着镜子转了半圈，象牙白的缎面在镜中漾开温柔的弧度，连呼吸都带着即将为人妻的甜意。
突然，梳妆台上的手机发出刺耳的震动。屏幕骤然亮起的冷光，像一把冰锥刺破了镜中的暖色调——置顶对话框里，闺蜜林薇的头像旁跳着“紧急！速看！”的红色感叹号。苏晴的心猛地一沉，指尖还沾着试妆时的亮片，颤抖着点开了消息。
视频自动全屏播放，画面剧烈摇晃，仿佛拍摄者正躲在门后屏住呼吸。首先闯入耳朵的，是伴娘白玲那标志性的、带着娇嗔的笑声：“讨厌，别闹嘛……”紧接着，镜头扫过酒店走廊深褐色的地毯，几何纹路间，一截熟悉的灰色西装袖口一闪而过——那是陈默昨天刚定制的婚礼西装，袖口内侧绣着他名字缩写的暗纹。
屏幕左上角的时间戳像烧红的烙铁：“今天 08:17”。苏晴下意识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指针正指向 09:25——距离婚礼仪式开始，只剩不到十分钟。短短78分钟的时间差，将“永远”二字撕成了血淋淋的碎片。
她死死盯着屏幕，手指不受控制地在屏幕上放大、再放大。画面模糊成马赛克，又在某个瞬间骤然清晰：白玲侧过脸时，耳后那枚珍珠耳钉在走廊灯光下晃了晃，形状、光泽，甚至镶嵌处那点细微的瑕疵，都和苏晴右耳上的那只一模一样——那是陈默上个月送她的“婚前惊喜”，他说“独一无二的你，值得独一无二的珍珠”。
镜中的新娘还维持着微笑的姿势，珍珠项链的碎光依旧璀璨。可手机屏幕里，同款珍珠正随着白玲的笑声轻轻晃动。苏晴缓缓抬手，指尖触到自己耳后的珍珠，冰凉的触感顺着神经爬满全身。镜与屏的光影重叠处，她看见自己的笑容一点点碎裂，像被踩进地毯纹路里的珍珠，再也拼不回最初的圆润。
红毯尽头的陈默笑得像尊精心上釉的瓷器，象牙白西装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苏晴提着八米长的头纱往前走，每一步都精准踩在进行曲的节拍上，高跟鞋跟敲击地面的脆响，在她听来像倒计时的秒针。「距离仪式结束还有97分钟」，她在心里默算，目光掠过宾客席里闪烁的手机镜头，忽然想起闺蜜发来的那段视频——同样的西装，同样的笑脸，只是背景从圣洁的礼堂变成了酒店凌乱的床单。
誓言环节的聚光灯突然打在脸上时，苏晴差点眨错了眼。陈默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无名指上的仿真钻戒——真正的婚戒早在收到视频时就被她收进了保险柜。「我愿意用一生践行忠诚与责任」，男人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苏晴的视线却凝固在他右袖口第三颗纽扣上。那颗珍珠母贝纽扣松垮地垂着，线头在灯光下泛着银光，和视频里他扯掉衬衫时晃动的样子分毫不差。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才把涌到喉咙的笑咽回去，转而挤出标准的新娘微笑，连唇角扬起的弧度都和排练时一模一样。
当司仪高声喊出「请新人亲吻」，苏晴几乎是本能地偏过头。陈默带着酒气的唇擦过她的脸颊，留下微凉的触感，原定的唇印变成了蜻蜓点水的触碰。她清楚看见男人眼中闪过错愕，像程序出错的机器人，但那情绪只持续了半秒，他便若无其事地转向宾客挥手，仿佛刚才的错位只是新娘的羞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