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我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半点涟漪，“你下去吧。管好自己的嘴。”
“是……是！谢娘娘！奴才告退！”小太监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退了出去，背影仓惶得如同丧家之犬。
殿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外面的风雪和那令人作呕的消息。玉漱默默蹲下身，开始小心翼翼地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渍，动作轻柔，不发一言。
我依旧维持着那个僵坐的姿势，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那片灰白。指尖冰凉，那股寒意顺着血脉一路蔓延到心脏，几乎要将那里彻底冻结。脸上没有表情，仿佛刚才那个失手摔了杯子的人不是我。
只有我自己知道，心底某个地方，有什么东西，随着那只碎裂的杯子，也一并碎了。那是一种长久以来支撑着我在这泥潭里挣扎的、微弱的、名为“侥幸”的东西。
秦家……这根所谓的“开国柱石”，陛下终于亲手将它砸断了。
下一个，又会是谁？
4 血色凤钗
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一股更深的、无法言喻的寒意取代。我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玉漱，”我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甚至带上了一丝惯常的慵懒，“更衣。”
玉漱愕然抬头：“娘娘？您要去……”
“凤仪宫。”我吐出这三个字，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皇后娘娘此刻，想必‘需要’本宫的‘安慰’。”
玉漱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忧虑，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默默起身，快步走向衣橱。
凤仪宫的门扉紧闭着，往日肃立的宫人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风雪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打着旋儿，卷起枯叶和碎雪，发出呜呜的悲鸣。两盏惨白的宫灯在檐下摇晃，映照着紧闭的朱红大门，像两只窥视的、冰冷的眼睛。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死寂，连风雪声似乎都被隔绝在外。
引路的太监早已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玉漱上前，犹豫了一下，抬手叩响了那沉重的宫门。
“笃，笃笃……”
声音空洞地回荡在风雪中，无人应答。
玉漱又加重力道叩了几下，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门轴才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缓缓向内打开一条缝隙。开门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嬷嬷，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却灰败得像蒙了一层尘土，眼泡红肿得厉害，显然是哭过。她看到门外一身华服的我，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是浓得化不开的悲愤和……一丝绝望的警惕。
“贵妃娘娘？”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戒备。
“本宫听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特来探望。”我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几分担忧的关切，声音放得柔和。目光却越过她，投向那幽深的、光线昏暗的正殿深处。
老嬷嬷嘴唇嗫嚅了一下，眼神复杂地在我脸上停留片刻，那里面有审视，有怀疑，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最终，她默默地侧开身体，让出了通路，动作迟缓而沉重，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
“娘娘……在寝殿。”她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我微微颔首，抬步跨过高高的门槛。一股混合着冷香和某种沉闷压抑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那是悲伤和绝望沉淀后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