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翠阁……那地方，离冷宫只有一墙之隔，终年不见阳光，阴冷潮湿如同墓穴。
慧嫔，不，现在是慧答应了，连哭喊都发不出来，身体一软，彻底瘫倒在雪地里，像一滩烂泥。两个嬷嬷立刻上前，毫不怜惜地将她拖了下去，在雪地上留下两道长长的、绝望的拖痕。跪在地上的宫女们抖得更厉害了，大气不敢出。
他仿佛只是处置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目光又落回我脸上，那点虚假的笑意重新浮现：“霜儿可满意了？” 他抬手，轻轻将我鬓边那朵被风雪吹得有些歪斜的大红绢花扶正，动作温柔得近乎缱绻。
满意？一股冰冷的腥气猛地冲上喉头，又被我死死压了下去。我脸上绽开一个毫无破绽的、带着得瑟和依赖的笑容，顺势依偎向他身边，娇声道：“陛下待臣妾最好了！” 指尖却悄悄蜷缩进掌心，掐得生疼。
“陛下待臣妾最好了！”我依偎在他身侧，娇声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穿过回廊重重叠叠的朱漆阑干，望向那片被风雪笼罩的、沉默的宫苑深处。
凤仪宫的方向，只有几点稀薄的灯火在风雪中摇曳，像随时会被扑灭的残烛。
心头那点强撑起来的跋扈，瞬间被那灯火吸走了大半，只余下一种沉甸甸的、冰冷的疲惫。他身上的龙涎香混着清冽的雪气，丝丝缕缕钻入鼻息，本该是尊贵清雅的味道，此刻却让我胃里一阵翻搅，只想远远逃开。
“霜儿今日，有些心不在焉？”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悚然一惊，猛地回神，脸上立刻堆砌起更甜腻的笑，仰头看他，眼波流转：“哪有！臣妾是看这雪下得越发大了，担心陛下龙体受寒呢。” 我抬手，作势要替他拢紧肩上的貂裘大氅，指尖却只敢虚虚地拂过那华贵的皮毛边缘。
他低低笑了一声，并未深究，只顺势握住了我那只假意拢裘的手。他的手很大，掌心干燥而温暖，指腹带着薄茧，却像烙铁般烫得我几乎要缩回手去。那温度是假的，和他唇角的笑意一样假。
“霜儿最是体贴。”他温声道，拇指状似无意地在我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那一下，让我浑身的血液都几乎要冻结。这双手，不久前才在紫宸殿的御案上，朱笔御批，落下决定秦老将军生死的一道旨意。那猩红的朱砂印，此刻仿佛透过他的体温，烙印在我的皮肤上，烫得钻心。
“臣妾……只是尽本分。”我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翻涌的情绪，声音放得更软更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和依恋。
“本分……”他咀嚼着这两个字，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目光却投向凤仪宫的方向，那点虚假的暖意也淡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幽暗。他松开了我的手，负手而立，玄色貂裘衬得他身姿挺拔如松，却也隔绝了所有温度。
“回宫吧，风雪大了。”他淡淡道，不再看我。
3 凤仪惊变
“是。”我顺从地应道，微微屈膝行礼。暖轿重新抬起，载着我这身刺目的红，摇摇晃晃地离开这片风雪狼藉的御花园。轿帘放下，隔绝了外面冰冷的世界，也隔绝了那道令人窒息的明黄身影。我靠在柔软的轿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方才挺直的脊背瞬间松垮下来，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