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一下子沉了下来。
“你问她。”刘倩倩抱起双臂，下巴抬得高高的，像一只斗胜的公鸡。
陈阳弯腰捡起合同，拍了拍上面的灰尘，然后转向我，声音放得极轻：“妈，她打你了？”
我摇摇头，心里的酸楚却快要溢出来。
“陈阳你别假惺惺了！”刘倩倩尖叫起来，“你这个小偷！你偷走了本该属于我的钱！”
“刘倩倩，你说话注意点！”陈阳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什么叫属于你的钱？这房子是我妈辛辛苦苦攒钱给我买的，跟你有一毛钱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刘倩倩振振有词，“小姨养着我，她的钱就有我的一半！你拿去买房的钱，就是我的嫁妆钱！你现在就该把钱吐出来！”
荒唐。
极致的荒唐。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我视如己出的外甥女，只觉得陌生得可怕。
六年。
整整两千多个日夜。
我捂不热一块石头，却养大了一头白眼狼。
“够了。”我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冰冷。
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刘倩倩和陈阳都看向我。
我走到刘倩倩面前，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告诉她：“我的钱，是我和我儿子赚的。”
“我想给谁买房，就给谁买房。”
“你，没有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强硬的态度跟她说话。
刘倩倩愣住了，似乎没料到一向温和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最后，她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转身冲进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摔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震得墙壁都在嗡嗡作响。
我的世界，却好像从未如此安静过。
也从未如此清晰过。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家庭群的消息。
我点开，看到刘倩倩发的一大段文字。
“小姨今天为了给表哥买房，要把我赶出去了。她说养了我六年已经仁至义尽，我就是个外人，没资格花她的钱。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要一个家……”
下面还配了一张她眼睛红肿、泫然欲泣的自拍照。
瞬间，群里炸开了锅。
我的心，也跟着沉入了不见底的深渊。
02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震动，像一只濒死的蝉。
我一夜没睡。
天刚蒙蒙亮，第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
是我的大舅。
“林岚啊，你怎么回事？倩倩那孩子多可怜，你姐姐把她交给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她？”
电话那头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指责。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给你儿子买房我们不反对，但你不能厚此薄彼啊，倩倩的嫁妆你也得准备一份，不然将来你姐姐脸上多难看？”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电话就被挂断了。
紧接着，二姑、三叔、各种八竿子打得着的亲戚，电话一个接一个。
他们的说辞惊人地一致。
指责我做得太过分。
批评我不念亲情。
劝说我不能亏待了姐姐唯一的女儿。
仿佛我不是给自己的亲生儿子买房，而是犯下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