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叫胡晓静,在市三院的儿科当护士。
入职小半年,别的没学会,上夜班的本事倒是练出来了。科室里的老人儿不喜欢我,嫌我闷,不会说话,所以排班表上,最晚最累的那个班,十次有八次写着我的名字。
交完班,已经是后半夜一点。我换下护士服,一个人走进住院部大楼。
走廊里的灯关了一半,墙上那些给小孩看的卡通动物贴纸,一半亮,一半黑,看着有点说不出的怪。
空气里有股味儿,是消毒水混杂着没倒掉的牛奶的味儿。
整个楼层都静悄悄的,只能听到远处ICU病房里,仪器偶尔发出的“嘀”的一声。除此之外,就剩下墙上那个电子钟,每过一分钟,上面的数字,就会“咔哒”一下。
我挺怕走夜路的,特别是自己一个人。
所以,半个月前,我给自己找了个“伴儿”。
那天我路过一家快倒闭的玩具店,清仓甩卖。店门口摆着一个半人多高的男性玩偶,塑料模特那种,穿着一身廉价的西服。
不知道为什么,我当时看着他,就觉得挺顺眼。
店主好像很急着把它卖掉,二十块钱就给了我,还额外送了我一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旧白大褂。
我把玩偶搬回家,费了好大劲才塞进我那辆二手小车的副驾驶。我脱掉了他身上那身不合身的西服,给他换上了那件旧白大褂。
看着他,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冒出一个名字。
林安。
我决定,以后就叫他“林安”。
从那天起,我每天深夜开车回家,都会对着他说话。说科室里那个叫刘姐的老护士,今天又怎么找我茬了。说食堂的饭又涨价了。说今天有个小孩打针,哭得特别凶。
他当然不会回答我。
他只是坐在那儿,安安静静的,脸上带着一种空洞的微笑。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着他,我心里就觉得踏实点。
起码,我不是一个人了。
二
今天科室里又出事了。
一个三岁小孩的留置针堵了,护士长刘姐非说是我昨天交班前没冲干净。
可我记得清清楚楚,我冲了。
办公室里,小孩的爸妈吵吵嚷嚷,刘姐叉着腰,指着我的鼻子骂,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
我不会吵架,嘴笨,只能一遍一遍地说“我冲了”。
最后,还是主任出来打了圆场,这事才算过去。
可我知道,这个黑锅,我背定了。
下班的时候,又是后半夜一点多。
我坐进车里,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我看着副驾驶上的林安,眼泪一下就没忍住。
“你说,她为什么就非盯着我一个人欺负呢?”我带着哭腔,对着他抱怨,“我是不是真的特别没用?”
林安还是那样,静静地坐着,看着前方。
我一边哭,一边发动车子往家开。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刘姐那张刻薄的脸。
心里堵得厉害,我甚至冒出一个念头:“真希望有人能帮我教训教训她。”
车子开到一个没有路灯的巷子口,这是我回家的近路。
突然,一个黑影从旁边窜了出来,直挺挺地拦在我车前头。
我吓了一跳,赶紧一脚踩死了刹车。
是个男人,一身酒气,剃着个光头,晃晃悠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