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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推开干洗店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响了一声。
“取衣服。”
柜台后的女人抬起头。
“单子。”
我把那张淡黄色的票据推过去。她接过去,转身在一排挂着的衣物里翻找。很快,她提着一个罩着透明塑料袋的大衣走回来。
“陈静的。二十八块。”
我扫码付了钱,接过衣服。
走出店门,冷风吹过来。我把大衣的衣领立起来,手下意识地插进口袋。
指尖碰到一个硬物,还有一个折叠起来的纸片。
我停下脚步,把手抽出来。
一张折叠的纸。一个白色的小药瓶。
我展开那张纸。
上面印着字:⌜市中心医院门诊病历⌟。
姓名:陈静。
诊断:重度抑郁发作。
我拿起那个药瓶,标签上的字很小。
盐酸舍曲林片。每日一次,每次一片。
我把诊断书和药瓶攥在手心,另一只手提着那件大衣,站在街边。一辆公交车驶过,带起一阵风,塑料袋哗哗作响。
我回到家,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才对上。
客厅里没开灯。我走到沙发前,坐下。
我把那张诊断书和药瓶放在茶几上,紧挨着放着。
我拿出手机,打开相册。
屏幕亮起,显示着那张银灰色宝马车的照片,还有那条短信的截图。
“等我,老地方。”
我把手机放在诊断书旁边。屏幕的光照亮了那张纸上的几个字:重度抑郁发作。
我拿起手机。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选中了那两张照片。
一个红色的删除图标跳出来。
我按了下去。
屏幕上弹出一个确认框。
我又按了一下。
相册里空了。
我放下手机,拿起那张诊断书,又看了一遍。
然后我拿起那个药瓶,拧开盖子,倒出一片白色的小药片在手心。
我看着那片药,又把它倒回瓶子里,盖紧。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
楼下的路灯亮着,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
我回到客厅,拿起手机。
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里一个字一个字地输入:
重度抑郁发作。
我按下搜索键。
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词条和解释。
我把诊断书放在茶几上,拿起陈静的水杯。杯子是空的,有点凉。我走到厨房,接了水,回到沙发,把水杯放在诊断书旁边。
我拿起手机,继续往下翻看那些搜索结果。
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患者可能表现出社交退缩、对一切失去兴趣,行为举止异于平常。
我关掉手机屏幕。
房间里很安静。
我拿起茶几上的药瓶,看着上面的用法用量。
每日一次。
我打开手机的日历,往前翻。
三个月前,我升职了。那天晚上,我们出去吃饭。陈静没怎么动筷子。
“不合胃口?”
“没有,有点累。”
两个月前,是她的生日。我订了餐厅。她穿着新买的裙子,坐在我对面。
“喜欢吗?”
她点点头。
“怎么不高兴?”
“没有不高兴。”
一个月前,她开始分房睡。
“我睡觉轻,怕吵到你。”
我坐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药瓶。
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