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人把他夸得天花乱坠,说对方小伙子“踏实、稳重、会过日子”。我妈一听,觉得这词儿朴实,靠谱。于是,在一个试图模仿小资情调但灯光过于明亮、以至于连对方鼻翼两侧的油光都照得一清二楚的连锁咖啡厅,我,秦昭昭,二十六岁的“大龄女青年”,迎来了我相亲史上的里程碑式人物——潘信贾先生。
潘先生入座的气势,像是来主持一场重要的商业谈判。他穿着一件领口熨烫得过于板正、却隐隐透出一丝樟脑丸味道的POLO衫,腕间一块表盘复杂但材质略显塑料的手表,暗示着主人对“成功”二字的独特理解。
他没有寒暄,直接进入审查环节。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扫过:“秦小姐,二十六了哈?我说话直,你别介意,这个年纪在婚恋市场上,确实……需要加把劲了。” 他抿了一口免费柠檬水,仿佛在品尝岁月的苦涩。
我那天涂了个提气色的豆沙色口红,他端详片刻,诚恳建议:“女孩子,还是自然美最好,化妆品化学成分多,伤皮肤。” 我放在椅背上的新买的小众设计款帆布包(也就两百块),也没能逃过他的法眼:“哎,你们女生就喜欢买这些包啊什么的,都是消费主义陷阱。像我,一个双肩包背三年,实用主义。”
当我出于礼貌,主动拿起菜单询问他想喝什么时,他立刻捕捉到了我“强势”的信号:“秦小姐一看就是经常做主的。女孩子嘛,太有主见不好,以后容易有矛盾。” 最绝的是他的“坦诚布公”,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仿佛在分享一个国家级机密:“我呢,比较注重精神追求,觉得房子车子都是身外之物,所以目前还没置办。存款嘛,也有限,但够花。听说……您父母是退休教师?那退休金应该挺稳定吧?以后带孩子肯定有耐心。” 这一套丝滑小连招,从自我贬低到试探家底,无缝衔接。
我母亲在电话那头听完我的实时转播,沉默了三秒,只说了五个字:“回来吃宵夜。” 这意味着,最高级别的统一战线已经形成。
我强忍着内心万马奔腾的吐槽欲,用尽毕生修养维持着僵硬的微笑,终于熬到他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如蒙大赦,以为这场噩梦就此结束。
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他单方面宣布“秦晋之好”的开始。没过两天,介绍人委婉地传来反馈,说小潘觉得我“挺好”,可以“继续了解”。紧接着,我的微信就开始收到他“高屋建瓴”的日常问候,诸如“女人最佳的生育年龄是几岁”、“过于沉迷工作会失去女性魅力”等学术论文摘要。
直到那个载入史册的夜晚,他可能是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鼓舞,直接发来一条直球信息:
“昭昭,我觉得我们感情基础打得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可以去开个房,深入交流一下?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文字后面,紧跟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微信红包。不是我以为的520,也不是52.0,甚至不是5.20。
是25元整。
备注写得情真意切:“天冷了,给你买杯热奶茶,捧在手心里暖暖。”
我盯着那个数字,大脑宕机了足足十秒。25元?在我们这个一线城市,一杯像样的奶茶都快要三十了!他这是想请我喝杯中杯的,还是觉得“深入交流”的入场券打折促销?我仿佛看到了一个试图用二十五元硬币做杠杆,撬开五星级酒店房门的勇士,那份荒诞的自信,足以让任何物理学家为之汗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