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神，让王虎没来由地心头一悸。那不再是懦弱和顺从，而是一种……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一瞬，就被滔天的怒火所取代。王虎感觉自己作为经理的权威受到了最严重的挑衅，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旁边的笔筒都跳了一下。
“陈默！你他妈是不是不想干了？！”他咆哮起来，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默脸上，“给你脸了是吧？让你签个字是看得起你！你一个破实习生，懂什么叫流程吗？我说这是‘天际线’项目的尾款，它就是！”
陈默微微后仰，避开飞溅的唾沫，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像是嫌弃对方的粗鄙。这个细微的动作更是激怒了王虎。
“我告诉你，陈默！”王虎伸出一根粗短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陈默的鼻梁上，“今天这个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不然，老子现在就能让你卷铺盖滚蛋！而且，我王虎在这个行业混了十几年，人脉广得很！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在整个科技圈都混不下去！‘行业封杀’，你懂这四个字的分量吗？”
“行业封杀？”
陈默轻轻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神，终于起了变化。那不再是平静，而是一种逐渐凝聚的冷意，像是冬夜里的寒星，锐利而刺骨。
他缓缓从工位上站了起来。
虽然穿着廉价的衬衫，但当他挺直脊梁时，一种无形的气场自然而然地散发开来，竟然让比他矮了半头的王虎感到了片刻的压迫感。
一个月来，所有的试探、排挤、抢功、羞辱，他都一笑置之，如同巨象不会在意蚊蝇的叮咬。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体验一种名为“平凡”的生活，寻找某种遗失的感觉。
但，“行业封杀”不同。
这不再是职场倾轧的小把戏，而是要彻底断绝一个人的生计和前途。这是恶毒，是仗势欺人，是试图将一个人彻底踩进泥泞里的狠辣。
这触碰了他的底线。
王虎被陈默突然变化的气势慑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随即恼羞成怒：“对！就是封杀！怕了吧？现在知道怕了？晚了！除非你马上签字，然后跪下来给我道……”
“王经理。”陈默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你可以试试。”
你可以试试。
短短五个字，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却像是一记无声的惊雷，在王虎耳边炸响。他愣住了，张着嘴，后面威胁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他预想了陈默的各种反应——恐惧、哀求、妥协——唯独没有料到是这种冰冷的、甚至带着一丝轻蔑的回应。
“你……你他妈说什么？”王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陈默没再理会他，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游戏开始了。”
然后，他绕过僵在原地的王虎，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开始从容地收拾桌面上的个人物品——一个喝水用的玻璃杯，几本他自己的技术书籍。对于那份摊在桌上的假核销单，他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再给一分。
王虎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感觉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是打在了钢板上，震得自己手骨生疼。他看着陈默的背影，一股邪火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在胸腔里疯狂窜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