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像刀子,试图剖开她所有的伪装。林晚被迫迎视着他的目光,下巴被捏得生疼。她想说“没有”,想说“我恨你”,可那些话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吐不出来。十年来的每一个夜晚,那些愧疚、怀疑、自我安慰构建起来的脆弱壁垒,在他这双眼睛的注视下,摇摇欲坠。
“看来是没有。”沈聿松开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靠回座椅,语气变得意兴阑珊,“也是,林大小姐怎么会惦记一个强奸犯的死活。”
“强奸犯”三个字,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进林晚的耳膜。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停车。”沈聿突然对前座的司机命令道。
车缓缓靠在路边。雨还在下,外面是陌生的街景。
“滚下去。”他看着前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林晚愣住了。
他转过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冰冷:“不是要来见证我的报应吗?看完了,可以滚了。别脏了我的车,也……别脏了我的婚礼。”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林晚心上。她看着他那张冷漠到极点的侧脸,突然觉得无比荒谬,也无比疲惫。她究竟在这里做什么?自取其辱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雨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冷得她打了个寒颤。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朝着与墓园相反的方向走去。
车内,沈聿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在雨中越来越小的、单薄而倔强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雨幕深处。他猛地一拳砸在车窗旁的扶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前排的司机吓得一哆嗦,没敢出声。
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刚才的冰冷和厌恶,只剩下一种近乎崩溃的、深可见骨的痛楚。他摊开刚才攥过她手腕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她皮肤的冰凉触感,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的余韵。
他想起刚才靠近她时,看到她眼下的乌青,和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色。十年了,她似乎一点没变,又似乎完全变了。那个曾经像小太阳一样照亮他的女孩,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副……仿佛一碰即碎的模样?
难道……
一个他不敢深思的念头,悄然爬上了心头。
而雨中的林晚,并不知道车内发生的一切。她只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雨水冲刷着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口袋里的诊断书已经被雨水浸湿了一角,字迹有些模糊。
报应?她的人生,从十年前那个决定开始,或许就早已是一场漫长的报应了。
而这场报应,看来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光里,还不打算放过她。
沈聿,我们之间,到底谁才是谁的报应?
雨,下得更大了。城市在雨幕中扭曲、模糊,就像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雨水像是冰冷的鞭子,抽打在林晚脸上、身上。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的人行道上,大衣吸饱了水分,沉甸甸地坠着她,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拖着无形的镣铐。身后,那辆载着沈聿的黑色轿车早已消失在雨幕中,连同他那句冰锥般的话——“别脏了我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