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会判我死刑吗?”我轻声问。
他沉默了许久,才说:“我已上奏陛下,将你所杀之人的罪证一一列出,也说明了你的动机。陛下念你杀的皆是恶徒,且未曾伤及无辜,下旨将你贬为庶人,流放岭南三年。”
流放岭南?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陆景齐,你终究还是护了我。只是,那些恶人逍遥法外,执刃正义之事却要流放岭南,你的法,你真的信吗?”
他别过脸,声音有些哽咽:“乐娘,三年后,我会去岭南接你。这三年,你好好想想,什么是真正的正义。我也会好好想想,如何让律法,真正保护那些需要保护的人。”
离京那日,他来送我。他给了我一个锦盒,里面是我平日里戴的玉簪,还有一包桂花糕。
“路上小心,”他看着我,眼里满是不舍,“我会尽快把那些漏网的恶人绳之以法,等你回来,我们还像以前一样,我批卷,你绣花。”
我接过锦盒,点了点头。
马车启动时,我回头看他,他还站在原地,一身绯色官袍在风中飘动,这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相见。
6
岭南的日子,比我想象中安稳。
我被安置在城郊一座小院里,院外是成片的芭蕉林,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倒比京城的喧嚣多了几分自在。负责照看我的老妇人名叫阿婆,是个憨厚的本地人,每日给我送些米粥和青菜,话不多,却总在我晒衣裳时,悄悄帮我把衣角捋平。
起初,我总在夜里惊醒,梦里全是短刀刺入皮肉的触感,还有陆景齐在大理寺堂上冷硬的脸。
后来,我学着阿婆的样子,在院里种了些菜,每日清晨浇水、除草,傍晚就坐在门槛上,看夕阳把芭蕉叶染成金红色。日子久了,那些血腥的记忆渐渐淡了,取而代之的是泥土的气息和草木的清香。
每月,我都会收到陆景齐的信。
他的字还是那么工整,信里总说京城的事:哪家官员贪赃枉法被他揪了出来,哪个悬了许久的案子终于破了,甚至会提一句,府里的桂花又开了,他让人晒了些桂花干,等我回去泡茶。
他从不提我杀人的事,只字不提,却在信里写:“近日查了一桩拐骗孩童的案子,主犯已被判斩立决,那些被拐的孩子,都送回了父母身边。”
“户部侍郎一案牵连出不少权贵子弟作恶,陛下已下旨严办,如今京城的纨绔子弟,倒是收敛了许多。”
我看着信,心里像被温水泡过。原来他说的“护正义”,不是空话。他没像我一样用刀,却用他的笔、他的权,一点点把那些藏在暗处的恶,揪到了阳光下。
有次回信,我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以前很傻?”
他很快回信,信里只有一句话:“你只是太急着给那些人一个交代,只是方法错了。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等律法给交代。”
看到这句话时,我正坐在院里摘青菜,眼泪忽然掉了下来,砸在菜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阿婆路过,见我哭,递了块晒好的柿饼给我:“姑娘,吃点甜的,心里就不苦了。”
我接过柿饼,咬了一口,甜得发腻,却让我忽然想通了——我以前总觉得,只有刀能最快解决问题,却忘了,有些正义,需要慢慢等,等它生根、发芽,长成能庇护所有人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