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冰冷的雨水砸在车窗上，晕开一片模糊的光。
我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悬着，悬了大概三秒钟，最后还是点了下去。
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高逸，我谈了三年的男朋友。他怀里抱着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我的继妹，俞瑶。背景是云京市最贵的酒店套房，我记得我开玩笑说过，想去住一晚。高逸当时说，太贵了，我们省点钱以后买房子。
现在看来，不是太贵，是我不配。
手机“嗡”地又震了一下。是父亲发来的短信，字很少，像命令。
【明天去见王总，地址发你了，别耍花样。】
王总。那个名字在我脑子里过了一下，就只剩下一张油腻的脸和凸起的啤酒肚。俞家的公司快完了，我就是最后那件拿去换钱的商品。
我关掉屏幕。车厢里一下子黑了，安静得只剩下雨声，还有我自己的心跳声。
“砰。”
我推开车门，雨水一下子就泼了过来。头发，肩膀，瞬间湿透。冷意顺着脖子往骨头里钻。
我一步一步走到民政局门口的屋檐下。里面亮着灯，暖黄色的，看着像另一个世界。我像一个被扔在雨里的人，看着那个世界的热闹。
一把黑色的伞从雨幕里走了过来，停在我身边。伞收了起来，水珠顺着伞骨往下淌。
是一个男人。
白衬衫，黑西裤。手腕上戴着一块钢带手表，看不出牌子。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但他站得很直，像一棵淋了雨的树。
我脑子里好像有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我转过头，看着这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我开了口，声音被雨声冲得有点飘。
“先生，你有时间吗？”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很静，像一口深井。
我说：“我们结个婚。”
2
雨还在下，哗啦啦的，敲在民政局门口的遮雨棚上，声音又密又响。
男人没说话，只是看着我。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皮是单的，但眼形很长。定神看人的时候，像一潭清水。瞳孔的颜色很深，里面映着我狼狈的倒影。
我全身上下都在滴水。额前的碎发贴在脸上，黏糊糊的。风一吹，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以为他会觉得我是个疯子，然后转身就走。
毕竟，正常人谁会在民政局门口拉着一个陌生人求婚呢。
我攥了攥手心，指甲陷进肉里，有点疼。这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点。我这是在干什么？太荒唐了。
我低下头，准备说一句“对不起，我认错人了”，然后找个地方躲起来。
可他先开了口。
声音不高，有点低沉，被雨声裹着，但很清楚。
他说：“为什么？”
我愣住了。他没有骂我，也没有躲开，他在问我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被当成货物一样卖给那个王总。因为我不想再看见高逸和俞瑶那两张恶心的脸。因为我爸说，俞家养了我这么多年，现在是我回报的时候了。
因为我走投无路了。
这些话在我喉咙里滚了一圈，最后吐出来的，只有一句。
“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我说。
话说出口，我自己都觉得可笑。我明明是想找个挡箭牌，好彻底断了家里的念想。
他静静地听着，没打断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