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灵霄宗问剑峰的积雪,是修真界出了名的冷——千年不化的冰壳裹着崖壁,朔风卷着冰碴子能穿透三重法衣,连崖底的云气都冻得凝着细碎的冰晶,寒得能渗进神魂里去。
洛无涯就站在这峰顶的剑台上,像一块冻了万古的玄冰。他是修真界近千年最惊才绝艳的修士,凌霄剑尊的名号能止小儿夜啼,手里握着灵霄宗的刑律铁则,修的是斩断七情六欲的无情道——剑下斩过的邪魔、叛宗者加起来,能堆成另一座小峰。而我,云芷,是他座下唯一的弟子,也是整个灵霄宗茶余饭后最鲜活的笑柄:一个被他亲手用宗门秘法判定为“天生绝脉”,苦修十年仍卡在炼气三层的废物。
“今日引气,依旧毫无寸进?”他背对着我立在剑台中央,墨色法袍垂在冻得发白的玉阶上,连衣摆都没晃一下。声音平稳得像崖下的冰湖,没有半分波澜,却比迎面刮来的寒风更刺骨——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仿佛我不是他的弟子,只是阶前一块碍眼的碎石。
我跪在殿外的白玉阶上,膝盖早被冻得失去知觉,却不敢动一下。指尖掐进掌心,才能压下引气失败后经脉里的刺痛,还有那点快要溢出来的委屈。每次按他教的《凌霄引气诀》尝试聚气,经脉里就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同时穿刺,疼得我浑身发颤。这就是我的“绝脉”,天生堵塞的经脉,是修仙路上一道望不见头的断头路。可我不能停,十年前他把我从尸山血海里拎出来时说过:“既入我洛无涯门下,便不能堕了凌霄剑尊的威名。”
“弟子……无能。”我垂着头,把涌到喉咙口的腥甜硬生生咽回去。舌尖尝到血的苦味,眼眶却不敢红——没人知道,这十年里我每次强撑运功,都像用钝刀子割自己的经脉:绝脉堵塞的地方容不下灵气,强行冲关只会让经脉一点点磨损,连根基都在慢慢耗损。可我更怕的,是他转身时眼里那抹极淡、却足以将我冻成冰雕的失望。
十年前,北境遭邪魔屠村,我缩在父母的尸体后面,看着邪魔的利爪朝我伸过来。是洛无涯从天而降,白衣染血,长剑横扫间,那些张牙舞爪的邪魔就尽数化为飞灰。那时的他,剑上还沾着黑血,却像九天之上的明月,连衣角的流光都照亮了我绝望的生命。我曾以为那是救赎,直到后来才恍然——那或许只是他漫长求道路上,一次微不足道、甚至可能算错了的“因果”清理。
“三年后,嬴仙台考核,若不能结丹,”他终于缓缓转身,墨色长袍扫过地上的积雪,带起细碎的冰粒,眸光如出鞘的冰刃,直直落在我身上,“按灵霄宗规,当受剔骨之刑——以‘裂脉刃’剥裂经脉、剔除灵根,废尽修为,永堕凡尘。”
剔骨之刑!我浑身一颤,指尖掐进掌心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我见过一次受刑的弟子,那人被抬出来时,浑身经脉都断了,嘴里不断呕血,连神魂都在发抖——那是比死更难受的痛苦,是把人从修仙路上硬生生拽下来,再踩进泥里。
“师尊!”我猛地仰头,眼里还带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冀。我想求他,求他再给我一点时间,求他看看我这十年的挣扎——哪怕只是一句“再试试”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