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哥，辛苦。”田老板将面和酒推过去，语气平淡，眼神却似有若无地扫过对方。借着昏暗的灯光，他隐约看到斗笠下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四十岁上下年纪，眼角眉梢带着深深的疲惫，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着一股子执拗和警惕。
赶尸匠没接话，只是默默坐下，摘下斗笠放在一旁，露出头顶用红绳扎着的一个发髻，这是辰州符法一脉赶尸匠的标志。他低头狼吞虎咽地吃起面来，显然饿极了。
田老板在一旁坐下，拿出旱烟袋，慢悠悠地装上烟丝，点燃，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烟雾缭绕，暂时驱散了空气中那若有若无的诡异气味。
“这鬼天气，风跟哭丧似的。”田老板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试探。
赶尸匠动作顿了顿，没抬头，含糊地“嗯”了一声。
“看老哥这方向，是往辰溪那边去？”田老板继续搭话，这是他的习惯，也是获取信息的方式。了解客人的路线，有时能规避不必要的麻烦。
“嗯，送他们回家。”赶尸匠言简意赅，声音依旧沙哑。
“三位客官……都是怎么去的？”田老板状似随意地问，这是赶尸客棧老板常问的问题，并非纯粹好奇，也是为了判断“客人”的稳定性。横死、怨气重的尸体，更容易出岔子。
赶尸匠握筷子的手紧了紧，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两个是矿上遇了塌方，憋死的。另一个……是病死的。”
他的语气在说到“病死”的时候，有极其细微的波动，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田老板这种老江湖还是捕捉到了。而且，按照惯例，病死异乡的尸体，若非特殊原因，很少会请赶尸匠千里迢迢往回运，费用高昂且风险更大。
田老板不再多问，只是深深吸了一口烟。心中的疑团又扩大了几分。
就在这时，西厢房方向，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清晰可闻！像是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田老板和赶尸匠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
赶尸匠脸色骤变，丢下筷子，一把抓起桌上的摄魂铃和符袋，就要冲向西厢房。
“老哥且慢！”田老板一把拉住他，脸色凝重，“听声音，不像是‘惊尸’。惊尸动静比这大得多。会不会是……没站稳？”
赶尸匠眼神闪烁，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他甩开田老板的手，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焦躁：“我的客人，我知道怎么回事！你别管！”
说完，他不再理会田老板，快步走到西厢房门口，却没有立刻进去。他先是侧耳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里面再无任何声响。然后，他深吸一口气，摇动了手中的摄魂铃，口中念动咒语，这才小心翼翼地推门而入。
田老板站在东厢门口，远远地看着。他看到赶尸匠进去后，里面传来了几声低沉的咒语和铃铛声，过了一会儿，赶尸匠走了出来，重新关好门，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但眼神深处的焦虑并未散去。
“没事，风大，吹动了门板，惊扰了客人，已经安抚好了。”赶尸匠走回来，重新坐下，端起那碗还没吃完的面，却再也无法下咽。
田老板心中冷笑：西厢房根本没有窗户，哪来的风能吹动门板？这谎撒得可不高明。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只是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