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他是想等一切都稳定下来，给沈知微一个更好的未来。现在，未来碎了，但这些东西还在。它们冰冷，精确，没有感情，不会背叛。
他滚动鼠标，目光锐利地扫过一行行复杂的代码和商业逻辑。手指在键盘上敲击起来，速度越来越快，清脆的哒哒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回荡，盖过了窗外的雨声，也盖过了心底那片荒芜之地传来的、细微的崩裂声。
工作。只有工作，才能填满那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空洞。才能让他暂时忘记，那个暴雨夜，酒店房间里，刺眼的一幕。
他要把所有的精力，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恨，都浇筑进眼前这片由代码和数据构成的冰冷堡垒里。这里，才是他新的战场。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小了些，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如同泼墨。城市在雨幕中苏醒，车流声隐约传来。新的一天开始了，对陆凛而言，旧的世界已经结束，而新的征途，带着凛冽的恨意和孤注一掷的决绝，才刚刚拉开序幕。绞索，已经无声地套上了江屿的脖子，只待缓缓收紧。
第三章
三个月，足够让很多东西腐烂，也足够让精心布置的陷阱，显露出狰狞的獠牙。
云州大学经济学院那栋颇有年头的办公楼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照进来，本该明亮，却驱不散弥漫在走廊和办公室里的凝重。
江屿的办公室门紧闭着，但门板显然挡不住里面传出的、刻意压低却依旧尖锐的咆哮。
“污蔑！这绝对是污蔑！有人要害我！”江屿的声音嘶哑，带着走投无路的狂躁，拍桌子的声音砰砰作响，“那些论文数据是共享的！借鉴！学术交流的事，能叫抄吗？经费…经费都是合理支出！票据…票据可能是下面人搞错了！我会查清楚！”
门外，几个路过的年轻讲师和研究生交换着心照不宣的眼神，脚步匆匆，没人停留。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匿名举报信像雪片一样飞进学术委员会和纪委的时候，大家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但当校方雷厉风行地成立调查组，当那些板上钉钉的论文查重报告、伪造的票据复印件、甚至还有一段模糊但足以辨认的、关于“保研名额”交易的录音片段开始在私下小范围流传时，风向就彻底变了。
“江副教授这次…怕是悬了。”一个讲师压低声音对同伴说，语气里带着点兔死狐悲的唏嘘，更多的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何止是悬，听说他老婆那边都炸了锅了，娘家直接放话不管了。啧啧，玩火自焚啊。”另一个摇摇头，快步走开。
办公室里，江屿的咆哮渐渐变成了绝望的哀求，对象似乎是电话那头的人：“蔓蔓！你听我说！那些女人都是她们主动的！是她们勾引我！我只是一时糊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喂？喂？！李蔓！李蔓你他妈说话啊！”
回应他的，只有电话被狠狠挂断的忙音。
江屿颓然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地看着桌上那份盖着红头印章的“暂停一切教学科研工作，配合调查”的通知。完了，全完了。学术声誉扫地，经费问题一旦坐实就是犯罪，老婆彻底翻脸，连最后的靠山也抛弃了他。那些曾经巴结他的人，现在像躲瘟疫一样躲着他。他苦心经营十几年的一切，在短短三个月内，土崩瓦解，碎得连渣都不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