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酒穿喉,灼痛如火。
我跪在冰冷的金殿中央,意识在剧痛中逐渐涣散。
最后看到的,是高坐龙椅之上的李宸曜。
他穿着一身明黄的龙袍,那双曾满是孺慕与依赖的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死寂,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渊。
我是大靖朝的昭德宫太妃,也是他曾经的骑射教习。
如今,却成了玷污天子、秽乱宫闱的罪人。
太皇太后懿旨一下,满朝文武噤若寒蝉,连我那身为国公的父亲,也只能俯首领罪。
我好恨。
不是恨李宸曜的无情,而是恨自己。
若非我当年一时心软,没能在他对我生出不该有的情愫时,便快刀斩乱麻,又怎会有今日之祸?
是我,亲手将他纯粹的孺慕之情,扭曲成了天下不容的禁忌之恋。
是我,让他的人生染上了洗不去的污点。
也是我,让百年将门的谢氏,蒙受了这奇耻大辱。
手中的玉如意被我攥得滚烫,这是及笄那年,二哥从北疆带回来的生辰礼。
他说,愿我一生平安顺遂,如意圆满。
可我的人生,早已支离破碎。
“若有来生……”
我绝不再踏入深宫一步,绝不再与李宸曜有任何牵连!
意识,彻底坠入无边黑暗。
01
“月儿?月儿!你醒醒!”
耳边传来焦急的呼唤,带着熟悉的沙哑,像是被风沙磨砺过。
我费力地睁开眼,浓重的草药味混着边关特有的、凛冽而干燥的风沙气息,瞬间灌入鼻腔。
“二哥?”
一张年轻而英挺的脸庞映入眼帘,眉宇间还带着十六七岁的少年稚气,正是我的二哥谢清澜。
他见我醒来,一直紧绷的肩膀才松弛下来,长舒一口气,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掌心干燥温暖,带着常年握兵刃的薄茧。
“烧总算退了。你也是,身子骨本来就弱,还敢顶着风口练箭,这下病倒了吧?”
他语气里是责备,眼神里却是藏不住的关切。
我猛地坐起,动作太大,牵得脑后一阵发晕。环顾四周,这里不是金碧辉煌却令人窒息的昭德宫,而是陈设简单、充满阳刚之气的军帐。
墙上挂着一张粗糙的牛皮地图,角落里立着冰冷的戟架。
掌心之中,那枚陪我共赴黄泉的玉如意,温润依旧,触感真实得让我心悸。
巨大的时空错位感让我头晕目眩。
我颤抖着手,一把抓住二哥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里:“二哥,今年……是哪一年?”
谢清澜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眉头微皱:“睡糊涂了?昌和八年啊。”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忘了,爹爹年底回京述职,特意绕道带我们一起来北疆镇远堡过年了。”
昌和八年!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
我重生了,回到了十年前!
回到了一切悲剧都还未发生的时候。
这一年,我十六岁,尚未被指婚给太子为侧妃,成为那座华丽牢笼中的金丝雀。
这一年,父亲还未因突厥偷袭而身负重伤,落下终身无法拉开满弓的病根。
这一年,远在京城的李宸曜,只是个刚刚失去母亲、被过分严苛的父亲压得喘不过气的七岁孩童。
我们之间那段孽缘,尚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