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北大招生办每月收一次贫困县教育档案。

血字流水,混在“母猪产仔记录”里,一路畅通,寄进燕园。

他偷我的钱。

我用我的血,写他的罪。

他以为锁住纸,就锁住真相。

可他忘了——

女孩的血,是世上最不褪色的墨。

监听喇叭装上第三天,我就知道它在偷听。

旧收音机改的,焊在猪圈外墙上,声音外放——我说梦话全村都听见。

我爸蹲喇叭下,边喝酒边听,像听评书。

我开始背书。

每天一篇。

《出师表》。《岳阳楼记》。《滕王阁序》。

背得字正腔圆,抑扬顿挫。

村民路过都笑:“疯丫头背古文呢!”

我背到《出师表》“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突然插一句:

“老师,柳洼23个女孩的退学名单,在母猪第三颗臼齿下。”

继续背:“此臣所以报先帝而忠陛下之职分也……”

我爸在喇叭外打了个酒嗝,嘟囔:“酸秀才,背个屁。”

他不知道——

(14)

“老师”是暗号。

“第三颗臼齿”是藏点。

“23个女孩”是核弹。

人大代表李老师,当年教我语文,我们用课文藏密码——

“奉命于危难之间”=“东西在危险处”。

“报先帝”=“交给官方”。

她听懂了。

名单是油纸卷的。塞进“张桂梅”第三颗松动的臼齿缝——猪牙大,缝宽,我爸给猪喂药都戴手套,从不碰牙。

名单上,23个名字,23个退学日期,23个被卖、被嫁、被逼打工的命。

李老师收到那天,朋友圈发了一张图——

暴雨中的野草。

配文:“有些根,埋得再深,也要破土。”

他监听我的声音。

我用他的监听器,给23个女孩送葬。

他以为我在背书。

其实我在点名。

点那些被他、被这个村子、被这片土地,活埋的名字。

第20天。

校长来电——录音已提交教育厅,北大保留我学籍。

血书流水——招生办主任亲笔回信:“孩子,北大等你,带着证据来。”

人大代表——带着23份签名按手印的申诉书,已进驻县信访局。

我爸?他瘦了二十斤。

眼窝深陷。走路打晃。

但他没认输。

他拎着酒,挨家挨户敲门——

“我家丫头疯了!说的话都是编的!”

“什么卖女儿?什么挪用学费?全是她报复我!”

“乡亲们,你们信我,别信她!”

有人信。

有人躲。

有人偷偷给我塞馒头。

我站在窗后,炭校徽重新画好,血痂在嘴角结壳。

我等。

等最后一张牌。

(15)

我爸买票去北大求情,全村放鞭炮。

又开始他的表演。

“老苏真伟大!女儿疯了还去北京求情!”

“跪校门口?那是父爱如山!”

“北大看了都得感动!”

他穿西装——借的,领带歪着,皮鞋沾泥,站在村口拍胸脯:

“我苏国柱!就是爬,也要爬到北大校门!给我女儿磕头认错!求学校收留她!”

村民鼓掌。

记者拍照。

抖音直播预告都挂上了:#伟大父亲千里跪求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