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连猪油都能当墨水,
连洗脚水都能当密电码。
他关的是猪圈。
我写的,是战书。
第二天清晨,五点四十七。
天刚灰。鸡刚叫。我爸还在打呼。
我爬起来。
炭条——从烧剩的柴火里扒的。黑得发亮。
我对着破镜子,往脸上画。
(5)
不是乱画。
是校徽。
北大校徽。
圆形。篆体“北大”二字。底下一条横杠——像天平,像刀锋,像我咽下去的那张纸。
画完,我站到窗下。
窗台齐胸。正对村道。
我开口,声音不大,但字字砸地:
“《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三十八条——
非法拘禁他人,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使用暴力致人伤残,按故意伤害罪论处。
致人死亡,十年以上。”
我念完,停三秒。
再念一遍。
声音大了点。
第三遍,吼的。
村民开始冒头。
先是放牛娃。蹲在坡上,手机举着拍。
接着是洗衣婆。装作晾衣服,眼睛往我脸上瞟。
再后来,是几个初中生。书包没背,围在铁门外,小声念:“卧槽,她脸上画的是北大?”
我爸冲出来的时候,围观的有十七个人。
他脸黑得像锅底。
“滚!”他吼,“看什么看!回家写作业去!”
没人动。
有人偷笑。
有人录像。
有人截图发抖音。
标题我后来看见了:
#猪圈里的北大校徽女孩#
#每天五点背刑法的疯子#
#她爸撕了录取书把她关猪圈#
播放量,三小时破百万。
我爸当晚拎着铁锹来砸窗。
“再念!再念我灌你哑药!让你这辈子说不出一个字!”
我站在窗后,脸上的炭还没洗。
直视他。
“灌啊。”我笑,“直播开着呢。全国网友等着看你灌。”
他僵住了。
铁锹举在半空,像被雷劈了。
他不敢。
不是怕我。
是怕镜头。
怕那串“2024100701”的编号。
怕那段藏在猪粪里的录音。
怕抖音上疯转的“刑法女孩”。
他锁得住我人。
锁不住我声。
老板娘第12天又来了。
(6)
这次饭盒底下没写字。
只有一张小纸条,夹在盖子缝里。
上面写:
“食槽下的手机,我取走了。
录音已备份。
人大代表明天到镇上。
撑住。”
我攥着纸条,贴胸口。
心跳声比猪打呼还响。
他知道我疯。
但他不知道——
我的疯,是算好的。
每一滴猪油,每一句刑法,每一道围观的眼神,
都是我埋的雷。
他踩一个,炸一条腿。
踩两个,炸他全家。
第15天。
人大代表没来。
来的,是县教育局的车。
黑色。低调。停在村口。
我爸穿着最干净的褂子,提着一篮土鸡蛋,满脸堆笑迎上去。
车门开。
下来三个人。
领头的女干部,戴眼镜,手里拿着平板。
她抬头,一眼看见猪圈窗后的我。
我脸上,校徽还在。
她没说话。
举起平板,对着我——
拍了一张。
然后转身,对我爸说:
“苏国柱是吧?麻烦跟我们回县里,做个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