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泽顺着她的视线转头。当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那完美的、掌控一切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裂痕。惊讶?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很快恢复了常态,眼神变得深不可测,像一口望不见底的寒潭。
林薇薇显然也看到了我。她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合着惊愕、厌恶和极度警惕的情绪取代。她松开顾承泽的手臂,踩着那双恨天高,像一团燃烧的、充满攻击性的火焰,摇曳生姿地朝我走来。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敲击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周围的空气仿佛被抽走了。那些虚伪的谈笑风生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好奇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像聚光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我站在原地,墨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看着那团火红越来越近。
终于,她停在我面前,距离近得能闻到她身上浓郁的、甜腻到发齁的香水味。她上下打量着我,眼神轻蔑得像在看一件过季的、沾了污渍的廉价货。
“哟,”她拖长了调子,声音拔高,确保整个宴会厅的人都能听见,“我当是谁呢?这不是我们苏大小姐吗?”她夸张地掩着嘴,发出一串做作的笑声,“怎么?青山精神病院……终于舍得放你出来透透气了?今天天气是不错,没下雨的时候,院里草坪能晒晒太阳吧?”
“青山精神病院”几个字,被她咬得又重又清晰,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死寂的空气里。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变得赤裸裸,带着震惊、鄙夷和毫不掩饰的猎奇。窃窃私语如同毒蛇吐信般蔓延开来。
“天,她就是那个苏晚?顾少以前的……”
“听说遗传了她妈的疯病,发起病来可吓人了……”
“啧,怎么跑出来了?青山管理这么松?”
“看她穿得人模人样的,别是又犯病了吧?”
每一句低语都像带着倒刺的鞭子,抽打着早已结痂的旧伤疤。三年前,就是在这里,在无数双或冷漠或惊惧的眼睛注视下,我被穿着白大褂的壮汉强行拖走,父亲苏振国就站在人群里,脸色灰败,眼神躲闪,最终在顾承泽“为了晚晚好,必须强制治疗”的“恳切”劝说下,痛苦地别开了脸。那份伪造的、盖着鲜红印章的“遗传性精神分裂症”诊断书,成了钉死我的棺材板上的最后一颗钉。
墨镜完美地遮挡了我眼中瞬间翻涌的暴戾和冰冷。我甚至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迎着林薇薇那充满恶毒快意的目光,我的声音不高,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清晰地回荡在骤然安静下来的空间里:
“是啊,林小姐消息真灵通。”我抬手,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露出完整的、没有任何疯狂迹象、只有一片沉静冰湖般的眼睛,直直地看进她得意的瞳孔深处,“院里待久了,是有点闷。所以出来看看,”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她颈间刺眼的钻石,又掠过远处脸色阴沉的顾承泽,最后落回她瞬间僵住的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看看我这些年,在外面不小心打下的……投资版图。”
“投资版图”四个字,像一颗投入深水炸弹,引爆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