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瑶也好奇地凑了过来。
暖阁里的灯火很亮,将我袖口上的绣样照得清清楚楚。
“这……不就是几朵梅花吗?有什么好看的。”
二婶撇了撇嘴。
江月瑶看得更仔细些,她“咦”了一声。
“姐姐,你这梅花……好像……两面的颜色不一样?”
她不说,旁人还没注意。
她一说,好几位婶娘都伸长了脖子。
我将手腕翻转过来,露出袖口的另一面。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花样。
也是几枝小小的梅花。
但颜色,却截然不同。
正面是淡粉的花瓣,鹅黄的花蕊。
而反面,却是雪白的花瓣,朱红的花蕊。
一面向暖,一面向寒。
仿佛绣尽了梅花在阳春与白雪中的两种姿态。
更重要的是,反面同样光洁平整,没有一个线头。
就像是……天生就长在上面的一样。
暖阁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剩下地龙里,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江月瑶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她也是个绣娘,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这是双面绣?”
我摇摇头,纠正她。
“不只是双面绣。”
3
“不只是双面绣?”
江月瑶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手里的那方平金绣帕子,此刻看上去,俗气得刺眼。
二婶柳氏不懂刺绣的门道,但她懂看人脸色。
看到女儿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事情不对了。
但她嘴上还是硬撑着。
“故弄玄虚!不就是正反面颜色不一样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没理她,目光转向江月瑶。
“月瑶妹妹,你再仔细看看,这枝干呢?”
江月瑶的视线,像被钉住了一样,死死地盯着我的袖口。
她颤抖着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捏住布料。
灯火下,她看得更清楚了。
正面的枝干,是浅褐色的,形态舒展。
反面的枝干,却是深棕色的,形态虬劲。
同一个位置,同一根枝干,正反两面,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形态和颜色。
花瓣异色。
花蕊异色。
连枝干都异形。
“这……这不可能……”
江月瑶的嘴唇开始哆嗦,手一松,那方她引以为傲的帕子,飘飘然落在了地上。
金线的光,瞬间就黯淡了。
“这叫‘双面三异绣’。”
我终于开口,声音不疾不徐。
“双面,指的是正反两面皆可成图。”
“三异,指的是异色、异形、异针。”
我顿了顿,视线扫过满屋子震惊的脸。
“此绣法,需以一根针,引两根不同色的丝线,同时在同一块料子的正反面,绣出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甚至不同针法的图案。且两面都不能露半点针脚线头,需得天衣无缝。”
我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惊涛骇浪。
在座的夫人太太们,哪个不是出身富贵,见多识广?
她们或许不懂刺绣,但她们懂什么叫“珍稀”,什么叫“绝技”。
一位与祖母交好的老夫人,忍不住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
“孩子,可否让老婆子也开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