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05

师父咬紧牙关,长叹一声:

“这些,你就没必要知道了。”

“她的遗愿我已经转达了,祝你们二人百年好合。”

原驰垂在身体一侧的手指不自觉捏住颤动。

不只是师父的脸色悲痛,就连其他几个跳伞教练也垂着头往外走。

似乎,有一种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原驰拧紧眉心,伸手拦下师父:

“你们这样没头没脑地说一句话就走,万一这礼盒有易燃易爆品,威胁到我和我未婚妻的生命,又该怎么算?”

师父微眯眼睛,语气毫不客气:

“呵,你和莫惊禾还没离婚,怎么就开始喊别的女人未婚妻?”

“她就不该为了你,一次次去参加高风险比赛,最后落得死无全尸!”

原驰听得云里雾里。

在他的认知里,我只是个普通的跳伞教练。

过去的一万五千次,都有降落伞的保护,安全得要命。

怎么可能会存在高风险?

原驰的手松开,他撇了撇嘴:

“就算是因为看到我痊愈,又向恩恩求婚,她也没必要拿这种谎话诓我。”

转眼,童以恩的手被他攥在手心:

“不必理他们,我们的求婚继续。”

在师父的脸上找不到演戏的痕迹,童以恩甩开他的手:

“你刚说莫惊禾死了?这是真的?”

师父缓缓点头,眼睛瞟向原驰:

“这次她接你们单子的同时,在蓝网上有人出五十万让她挑战没有降落伞的情况下能否安全着陆。”

“我们在她贴身的衣服里装了定位器和生命探测仪,就在刚刚她坠落大海后都没了信号。”

话音落下,童以恩抓住师父的胳膊,眼神兴奋:

“她真死了?告诉我她最后消失的位置,我要亲自去查。”

师父被她的神情吓到,往后撤了一大步:

“你发什么疯?人死了,这值得你这么高兴吗?”

可童以恩却跟没听到似的,见师父不肯告诉她位置。

她从兜里拿出来一大把红钞撒到空中:

“谁告诉我莫惊禾最后消失的位置,这些钱就全归他!”

看着面前十分期待见到我尸体的童以恩,原驰将戒指盒装回兜里。

所有的事情,怎么会都没有按照他的预料发展。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脱离了轨道。

心里强烈的不安逐渐放大。

直觉告诉他面前无人在意的礼盒里说不定会有答案。

他往前迈一步,打开礼盒。

盒子很大,里面装的东西少得可怜。

只有一个u盘。

他握在手心里,思索着该怎么办。

一旁的童以恩看到后上手夺走,眼中涌出莫名的情绪:

“她留下的东西,没什么好看的。”

“我问到她坠海的地方了,现在就过去帮她收尸!”

她拉原驰的手往停车场去,可原驰突然定住不肯往前一步。

他转头,目光深沉看向童以恩:

“你刚刚拿走u盘时很慌乱。”

“莫惊禾是曾经霸凌过你的人,看到她留下的东西你在慌什么?”

06

童以恩的指尖掐了下掌心,她收敛笑容:

“你看错了,原驰。”

“怎么?听到她死的消息,你又开始心疼了?”

原驰没接她的话,眼神冷下来:

“我问你,你刚刚在慌什么?”

见转移话题没有用,童以恩双手抱臂,斜睨他:

“原驰,你拿什么身份在这儿质问我?”

“追我的人能绕海城一圈,能在这向我求婚你应该感到荣幸的。”

她高高在上的样子像一把利剑扎进他心里。

而我,在原驰面前总是各种小心地维护他的尊严。

一想到我的温柔,原驰心里的担忧更多了一份。

他咬了下后槽牙,转头看向师父:

“我不会再继续向童以恩求婚了。”

“请你联系莫惊禾,让她出来,我有些事儿想跟她说。”

师父嘴唇微张,肩膀垮下来:

“出不来了,出不来了。”

“生命探测仪没有信号,莫惊禾真的死了。”

“不可能!”

原驰下意识地反驳,声音猛地拔高。

这五年,不管多累我都坚持下来了。

更何况,我那么爱他,怎么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没再看童以恩一眼,他转身就往海边疯跑。

身后的童以恩还在扯着嗓子大喊:

“原驰,你疯了!”

“你今天敢走,我就敢跟你分手!”

可即便声音再大,也没阻止原驰的脚步。

一路上,他的脑海里浮现的都是我每次工作结束回家后的样子。

我会拎着一大兜食材,在他面前炫耀:

“我平安回来啦,看这些都是我的战利品。”

“好喜欢现在的生活,一想到你在家等我,不管多累都干劲儿十足。”

有的时候,我回到家倒头就睡。

原驰会帮我脱掉上衣,仔细地在我擦伤的胳膊上抹药。

被疼醒后,我也只会傻傻地笑:

“不小心弄的,放心放心,我很牛的。”

时间久了,原驰心里对我的担心也慢慢消退。

而我对他的照顾也成了理所应当。

终于到了海边,可海水却安静得不像话。

没有挣扎的痕迹,没有漂浮的人。

心脏猛地一下抽着疼,他半跪在沙子里不知所措。

“莫惊禾!”

“我跟你道歉,别闹了快点出来!”

回答他的只是一片寂静。

不知待了多久,原驰才起身回家。

我那么爱他,每次工作结束都会第一时间回家跟他报平安。

算算时间,我也该回家了。

只是,当他魂不守舍到楼下时,看到的却是我和他的东西被丢进垃圾桶里。

原驰抓住其中一个丢东西的衣领:

“你为什么要丢我家里的东西?”

“是不是莫惊禾让你这么做的?”

男人被他惊慌的样子吓到,语无伦次:

“这房子是个女的卖给我的,里面东西是她说不要的。”

“你要是有意见,找那个女的去啊!”

原驰的眼眶瞬间泛红,他松开男人的衣领,自言自语:

“卖了?她把我们的家卖掉了。”

“莫惊禾,你怎么会这样?”

男人摸着脖子,大口呼吸几次才恢复正常:

“你是原驰吧?”

“莫惊禾卖房子的时候,把这个东西给我了,她说如果你出现就把u盘给你。”

男人从裤兜里拿出来个u盘放到他的手心:

“她给我的时候还说了句什么,这辈子都不欠你了,还是什么的。”

“反正,你自己看吧。”

07

原驰握着u盘站在路边。

看着那些我买来的健身器材被丢掉。

看着我考虑到原驰行动不方便,特意找人定制的家具。

看着他唯一一次陪我去跳伞,坐在轮椅上和我一起高举奖杯的照片都成了垃圾。

心被刀子剜过,原驰缓缓挪着步子往网吧去。

他要看看,我三番两次要给他看的u盘里到底有什么。

点开视频,画面全黑。

童以恩熟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阿强有飞行员证,他开飞机包安全的。”

原驰这会儿才意识到,这是他的朋友和我一起在飞机上的录像。

原驰没动,静静地听着后面的声音。

直到我被童以恩扇得躺在地上,露出画面。

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胸口剧烈起伏。

原来那时候,我脱口而出的会死,不是气话。

也不是想推脱带他那帮朋友跳伞的借口。

原来,我真的会死。

原来,这些年一直是童以恩在骗他。

真正被霸凌,被欺辱的人一直都是莫惊禾。

温热的眼泪滴落到键盘上。

原驰憎恨自己为什么到这种时候才知道真相。

那些羞辱的画面在他的眼前浮现,折磨得他一宿一宿睡不着觉。

可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成功坠入海里,我还是伤到了。

全身大面积骨折,在床上躺了整整三个月才下地走路。

蓝网的人在看到我还活着后,信守承诺打了50万美金到我的账户。

这笔用命换来的钱,成功帮我换了身份,远遁海外。

半年后,我在西海岸买了套房子,养了两只狗三只猫。

曾经我是打算攒够钱,和原驰一起度过退休生活的。

可现在,只剩我自己享受了。

再次看到原驰的消息,是在直播平台上。

他也成了一名跳伞教练。

甚至,比我当年的劲头还足。

师父给我发消息:

“原驰跟疯了一样,问我要当年让你不要降落伞跳海的人的联系方式。”

“我怕他找到你,就说那个网站早就倒闭了。”

回了个感恩的表情,我继续躺在院子的躺椅上晒太阳。

只是下一秒,就看到原驰那张熟悉的脸。

我揉了揉眼睛,腾得一下坐起身。

快一年没见,他整个人黑了,更瘦了。

见我起身往屋内去,他快步追上,抓住我的胳膊。

我回头恶狠狠瞪着他,他又松开手,声音弱下来

“别走。”

“惊禾,我找了你很久。”

一想到曾经自己的一片真心被辜负成碎渣。

我一巴掌扇回他脸上:

“想找我道歉的话,这巴掌已经还清所有恩怨了。”

“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宅,请你离开。”

原驰顶着红了半边的脸,抬眸:

“我不是来道歉的。”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当初伤害你的人的下场。”

未等我反应过来,他抓着我的胳膊拽进车里。

自从那次飞机上的事情后,我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一有男人触碰我的身体,我就会全身红肿,呼吸困难。

严重的时候,还会昏迷不醒,休克。

车子才开出去几分钟,我双手抓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粗气:

“停车,求你送我回去吃药。”

08

等我再次醒来,是在医院。

我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原驰猛地睁开眼睛,盯着我:

“治疗还没结束,你要去哪?”

抿了抿唇,我开口:

“我去哪,跟你没什么关系吧?”

我的态度冰冷让他有种无力感。

他低垂眼眸:

“抱歉,是我不该管你的。”

“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会儿。”

有被无语到,我斜了他一眼:

“我给你u盘的目的,不是让你现在过来对我愧疚道歉。”

“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你喜欢了十年的童以恩到底是什么样子。”

“原驰,你不该将自己的生命都搭在她身上。”

对原驰来说,童以恩就是他的白月光。

对我来说,童以恩就是恶魔。

原驰头低得更狠了,甚至我能看到两滴眼泪落下。

无奈叹口气,我缓缓开口:

“当初我选择照顾你,跟你表白,只是因为我发现你和当初的我很像。”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被她不断利用,又伤害到极致后被抛弃。”

“可你比我执着得多,即便双腿尽断,她抛下你去国外潇洒,你竟然还能和她复合我是真的没想到。”

“从这一刻起,我就发现我们不一样,我不该以自己的角度去思考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我选择了放弃。”

我十岁时,才第一次见到童以恩。

还有我的爸爸童呈风。

妈妈重病,她没有能力继续抚养我长大,只能选择将我送回到童呈风身边。

童以恩像个洋娃娃一样站在台阶上看我:

“你就是他的私生女?眼睛和我倒是挺像的。”

“这样吧,你做我的仆人,我就给你饭吃,让你读书,让你喊他爸爸。”

整整十年的压迫和逆来顺受,我早已失去了自我。

直到,嚣张跋扈的原驰出现。

那一刻,我才发现童以恩要的不是忠诚,而是挑战。

我学着原驰那样反抗,学着他们之间的相处关系。

竟真的让我脱离了童以恩的控制。

所以,在我看到他被她抛弃后,我就觉得自己一定可以拯救他。

可事实并非如此。

我,不是圣母。

将藏了多年的话全部吐露出来。

原驰猛地抬头,双眼赤红:

“原来你对我的好,只不过是同情。”

他的手攥着被子,连带着肩膀都在微微颤抖。

“我不是想和她结婚......”

“能站起来后,我第一时间向她炫耀,我只是想让她看看我并不是废物。”

他的眼泪大颗砸向地板,声音哑得厉害:

“看到她又用那种钦佩的眼神看我时,我承认是我虚荣,我想多接受些属于她的崇拜。”

“那天,我是故意布置的婚礼现场,我只是想在她答应结婚以后,羞辱她一通,然后大声告诉她,我爱的人是你,我现在过得很幸福,不需要她存在了。”

“仅此而已。”

“是我太蠢,我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害得我们之间成了现在这样?”

他的身体抖得太厉害:

“对不起,惊禾,是我连累你了。”

09

迟来的愧疚,像潮水一样将我们两个人包裹。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一切都不回去了。

外面的天黑下来,我重新躺回病床上,语气平淡:

“既然一切都说开了,你也会有属于你的大好前程,请你离开吧。”

“往后,不要再见面了。”

原驰的眼眸冷下来:

“走不了了。”

“从我看到u盘里的画面后,我就暗中查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这次借着跳伞的机会,我带她来了西海岸,就是希望她可以当面给你道歉。”

“惊禾,你好好休息,我会让那些曾经羞辱过你的人,也尝尝被踩在脚下的滋味。”

他的眼神偏执,看得我后背一凉。

我抬高音量:

“原驰,你疯了?”

“我不需要任何报复,我只求她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不要影响我生活就好。”

可他却跟没听见似,推门离开。

几天后,我在新闻上看到了一则关于华人的绑架案。

失踪的人,正是童以恩。

当天晚上,手机里收到一条来自陌生人的视频。

童以恩被关在一片漆黑的房间里,只有镜头前亮着盏灯。

她额前的头发粘连在一起,满脸泪痕。

曾经的骄傲盛气凌人荡然无存。

她看向镜头,拼命摇头:

“惊禾,对不起,是我错了。”

“这些年,我不应该把你当个仆人一样使唤......”

“你让原驰放了我好吗?我发誓,从今往后我都不会找你们,我可以把爸爸留下的房子,车子都无偿转赠给你......”

她哭起来的样子,真够丑的。

可我的心里没有一点报复的快感。

冲着发视频的号码,我播了回去:

“原驰,放了她。”

“你已经被她毁过一次,难道还想把你的后半辈子都再次搭上吗?”

他沉默了几秒:

“可我们的仇,就不该报吗?”

我深吸口气:

“报仇的方式有很多,如果我们选择毁掉她,那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电话那边,只有童以恩的哭声。

我还想继续劝他,原驰开了口:

“对不起,我做不到。”

“这次过后,谁都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了。”

一阵不妙,我再次点开挂断的电话回拨。

只剩下关机的声音。

第二天,又有一则新闻发布。

一架跳伞专用的飞机撞上半山腰。

里面有六个人。

正是当初伤害我的他们。

机毁人亡,没有一个幸存者。

我挪到窗边,看向外面灰蒙蒙的天。

风透过窗户缝灌进来,刺骨的凉。

心里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只觉得空落落的。

又过了几天,童氏公司的律师找到我,将童以恩名下的股份转移到我的名下。

苦了近三十年,瞬间富有了。

我看向余额的一排零,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的身边没了原驰,没有了童以恩。

但幸好,我还在。

风掠过耳边,带着自由的味道。

这一次,我真的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