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我只是柔顺地笑笑:"能帮上忙就好。只是取巧的法子,登不得大雅之堂,万莫声张。"

这事后来还是传开了。

当然,传的不是我苏挽舟有多能耐,而是"少爷院里的那位,运气真好,瞎猫碰上死耗子,居然蒙对了几页账"。

但我注意到,下次去给老祖母请安时,她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这就够了。

安稳日子没过两天,王氏又找我了。

这次,她脸上带着一种虚假的热络。

"挽舟啊,你进门也有些时日了。"她拉着我的手,语气亲昵得让我起鸡皮疙瘩,"这肚子,一直没动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戏肉来了。

我垂下眼,声音低低的:"是媳妇无能。"

"哎,这哪能怪你。"王氏拍拍我的手,"只是沈家子嗣为重,玙儿又是嫡支长子,开枝散叶是头等大事。我娘家有个侄女,模样性情都是一等一的,最是贤惠大度。我想着,不如接进来给你做个伴,也好早日为沈家添丁进口。"

她盯着我,笑里藏刀:"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想必不会不同意吧?主动去和玙儿提一提,也显得你大度,不是?"

让我主动给自己的丈夫纳妾?还是她娘家侄女?这算盘打得真响。

我若是同意,以后这院里更没我立足之地。我若不同意,就是善妒,不贤惠,立刻就能治我的罪。

我抬起头,眼神里满是真诚的担忧,语气怯怯的:"母亲安排,自是万分周全的。只是……"

我恰到好处地停顿了一下,显得十分犹豫。

"只是什么?"王氏皱眉。

"只是媳妇前日偶然听得少爷在书房为城外粥棚账目烦忧,似乎……似乎亏空不小,还发了好大脾气,说‘家宅不宁,外务难安’。"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继续道,"媳妇愚钝,想着母亲此时提及纳妾之事,虽是美意,但少爷正为外务焦头烂额,若再以内宅之事相扰,不知是否会……"

我没再说下去。

王氏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她了解她儿子。沈玙最厌烦内宅妇人这些争风吃醋、拉扯扯破的事去烦他。尤其是在他处理正事不顺的时候,去提纳妾,还是塞娘家人,恐怕马屁拍在马腿上,反而惹他厌弃。

她打量着我,似乎想分辨我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

我维持着那副纯粹是为丈夫和婆婆考虑的表情,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水。

半晌,她才干笑两声:"哦?竟有此事?我倒是没听说。既如此……此事容后再议吧。"

我温顺地行礼告退。

走出她的院子,后背才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又过一关。

靠的不是硬碰硬,是借力打力,是抓住他们母子之间那点微妙的心思。

但我的心一点都不敢放松。

这点小聪明,能护我几时?

沈家这潭水,比我想的,还要深得多。

5.

爹的病突然就重了。

娘托人捎来的信,字字泣血。说大夫开了新方子,药引极贵,家里实在掏不出了。爹咳得见了血,眼看就要……

信纸在我手里抖得簌簌响。

我立刻去找沈玙。

他正在书房看账,头都没抬。

我忍着屈膝的痛,低声下气地求他:“少爷,我父亲病危,急需一笔钱抓药,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