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意地点点头:“好,好,传统味道,最难能可贵!王科,你费心了!”
我躺在红丝绒的怀抱里,听着两位体面人对“传统”和“根本”的空洞赞美,只觉得我那五仁馅里的冰糖,都快要被这虚伪的场面尬得融化了。
孙主任随手将我放在他宽大的办公桌上,旁边是一尊仿制的青铜鼎和一堆精装书。
我知道,我的第二次旅程,即将开始。
3.
孙主任的办公室,时间流淌得仿佛比别处要慢半拍。
他把我放在办公桌显眼位置,紧挨着那尊赝品青铜鼎。
一连几天,我成了他向来客展示文化品味的活道具。
每当有人注意到我,孙主任便会推推他的金丝眼镜,用那种拖着长音的腔调开场:
“瞧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饮食文化之根呐!”他手指轻点红绒盒,如同指点江山,“如今那些冰淇淋月饼、巧克力月饼,都是胡闹!背离了老祖宗‘团圆’‘感恩’的本意。就像我们搞文化工作,也不能忘了根本嘛……”
客人们自然纷纷附和,称赞孙主任“见解独到”“情怀深厚”。
我躺在盒子里,听得五味杂陈。
我这普普通通的五仁馅,竟被迫承担起了“捍卫传统文化”的重任,这压力着实有点大。
更让我不安的是,孙主任那双透过镜片打量我的眼睛,总闪烁着一种精明的算计,仿佛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古董。
果然,宁静在一通电话后被打破。
孙主任对着话筒,语气前所未有地恭敬甚至带点谄媚:“是,是,刘总您放心!您那个文化产业园的项目,立意高远,正是我们局里重点扶持的方向!……啊?您太客气了,还惦记着家母……哦,您是说,您自己也对传统美食颇有研究?那真是太巧了!”
挂掉电话,孙主任在办公室里踱了几个来回,嘴里念念有词:“刘总……大老板……项目审批……关键人物……”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红盒子……”他喃喃自语,“送王科长那种级别还行,送给刘总,怕是有点……不够雅致。”
他追求的“雅致”,立刻变成了行动。
他一个电话叫来了手下一位刚毕业的年轻科员:“小赵,你去找个像样点的盒子来,要能配得上……嗯,传统精品的气质!”
年轻科员跑得满头大汗,翻遍了工会发福利剩的包装盒,最后不知从哪个仓库角落,翻出一个落满灰尘的暗纹鎏金木匣。
这木匣做工明显粗糙,仿古的铜扣甚至有些锈迹,但架不住它“看起来”很古典。
孙主任拿着软布,亲自将木匣擦拭干净,眼神活像给待嫁女儿梳妆打扮的老父亲。
“嗯,这才有点意思了。”他小心翼翼地将我从红绒盒里“请”出来,安放进木匣那黄色的仿绸内衬里。
合上匣盖的瞬间,一种更沉重的黑暗包裹了我。
这木匣比红绒盒更厚重,更封闭。
我从一个“有点档次的礼品”,升级成了一件“有古典韵味的藏品”。
这感觉,好比刚从县级剧团被选调进了省城剧院,虽然唱的还是那出戏,但舞台和身价已然不同。
与刘总的会面,在一家极尽奢华的私人会所。
刘总是个脑门锃亮,笑声洪亮的中年男人,手指粗短,戴着一枚硕大的金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