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雪如絮
腊月的上京，寒风似刀。
太傅府邸朱红大门上的封条在风中猎猎作响，昔日车水马龙的府前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只有几片残雪在风中打着旋儿。
谢清辞跪在刑场边缘的青石板上，单薄的囚衣抵挡不住刺骨寒意。他望着刑台上那一排熟悉的身影，只觉得喉头腥甜。父亲、母亲、兄长、嫂嫂...昨日还言笑晏晏的亲人，今日已成刀下亡魂。
“谢家满门，男丁斩首，女眷流放，十五岁以下男子没入宫中为奴。”监斩官冰冷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刑场上。
谢清辞刚好十五，生辰就在三日前。
一双粗糙的手将他拽起，粗重的铁链扣上他纤细的手腕。押送的内侍面无表情，仿佛拖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
“快些，宫里的马车不等人的。”
谢清辞踉跄着跟上，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刑台上那片刺目的红。太傅府百年清誉，一夕之间崩塌殆尽。父亲临终前死死握着他的手，唇无声地动了动。
“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哪怕卑贱如尘。
皇城西北角的掖庭局，是罪臣之子最后的归宿。管事太监捏着谢清辞的下巴，像打量货物般仔细端详。
“模样倒是不错，可惜了。”太监尖细的嗓音里带着几分惋惜，“送去浣衣局罢，那里缺人手。”
“且慢。”
一个清冷的女声自身后响起。谢清辞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绛紫色宫装的女子立于廊下，身后跟着四名低眉顺眼的宫女。
管事太监慌忙躬身：“长公主殿下金安。”
萧璟目光掠过跪在地上的谢清辞，神色淡漠：“这人，本宫要了。”
“殿下，这不合规矩，他是罪臣之子...”
“规矩？”萧璟唇角微扬，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在这深宫里，本宫的话就是规矩。”
她缓步上前，绣着金凤的裙裾在雪地上拖出细微的声响，停在谢清辞面前。一股清冷的梅香扑面而来，不似寻常宫眷喜爱的浓郁香气，这香味冷冽而矜持，如同她本人。
谢清辞垂着头，只能看见她裙摆上精致的刺绣和一双缀着东珠的宫鞋。
“抬头。”命令简洁而不容置疑。
谢清辞依言抬头，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大梁长公主的容貌。她并非绝色，眉目间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穿透人心。
萧璟端详他片刻，忽然伸手捏住他的下颌，力道不轻不重，却足以让他无法挣脱。
“倒是一副好皮囊，难怪谢太傅将你藏得这般严实。”她轻笑一声，松开手，转向管事太监，“从今日起，他就是本宫的贴身侍从。”
管事太监面露难色：“殿下，这恐怕会惹来非议...”
“非议？”萧璟眉梢微挑，“本宫行事，何时在意过他人议论？”
她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前瞥了谢清辞一眼：“跟上。”
谢清辞挣扎着起身，铁链哗啦作响。两个内侍上前解开了他的镣铐，他踉跄着跟上那道绛紫色的身影，踏着积雪，一步步走向那座象征着无上权势的宫殿。
长乐宫，大梁长公主的居所，奢华程度仅次于帝后寝宫。殿内暖如春日，与外面的严寒判若两个世界。
萧璟屏退左右，只留谢清辞一人跪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