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着圣旨入宫,立于御书房外,一路走来,正遇上那群才下朝的迂腐官们,生平还是头一次听到如此多的奚落。
掌管宗庙的奉常老头子说:“女子安于内宅方为正道。”
御史大夫言:“出嫁从夫,郡主今后要修习甚多,定要温婉乖顺。”
我噙着笑意,一句话回怼过去:“诸位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可知闲事管多了要命。”
带着威胁的意味,又将那几个老家伙气得直跺脚。
1
我是先帝亲姊玉川长公主的独女。
我的母亲是巾帼英雄,年轻的时候如飞鹰一般去往边关帮皇祖父逼退了塞外的蛮夷,朝堂安定后又致力于在本朝开创女学。
自我出生后,母亲也希望我能成为一个不依于郎君,能独立于天地的女子,于是我从小便和先帝的诸位皇子在一处修习治国之道。
我没有母亲的决断,亦算不得聪慧,唯一值得称许的事,约莫就是身上那一点坚毅了。
母亲引我入朝堂,我虽不喜政议辩驳,但对于发展女学,引女子入朝为官之事,倒是十分热衷。
我以为自己的一生能做好这项政绩,便是足矣。
可自母亲因旧疾薨逝,我才发觉那些整日嘴里念着“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的诸多男子,对于女学的恶意远比我想象的要大,而我,能将女学学堂在安国遍布,也只是因为有母亲的羽翼庇护。
母亲的威势,皇帝舅舅的照拂,让我前十几年的日子过于轻快。
猝然巨变,所有的坏消息纷纷接踵而至。
今日得的文书是【户部侍郎家的女儿不参加女官擢选了,要回去议亲】
可户部侍郎家的小姐才华横溢,写得一手好策论。
明日呈上的文书是【下户的女学今年收学少了一半,有一村的保长让全村人摁了手印,此后的女童都不上女学了】
这些都是贫苦人家的女儿,以后便是留在家中事农桑或卖去大宅为奴。
户部侍郎家小姐怀上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曾在街上碰见过她,她邀我吃了盏茶,话中都在感叹当时她若是再执拗一些,参加了三月的殿选,会不会是另一番光景。
也常听到公主府新进的小女婢羡慕府中的家生子,从小识字,可以去领更好的差事,不必在灶灰中挨日子。
那时我便懂了,即便是有强大的意愿,没有足够的权利,压在人下过活,想做的事总是做不成。
2
承熙二年,我不再只是安国女学的祭酒,宫廷里的昌平郡主。
我参加了女官擢选,一举夺魁,短短三年时间,让整个朝堂看到了,真正的——女子,权臣。
凭借着我的权势、地位、才华,还有先帝此前的恩宠,我被敕封荣安侯,很快便官居内阁,成了监察百官的中书监,也乘此机会拔除了不少眼中钉,为着地位的稳固,甚至动用非常手段处理了一些世家大族,我并不无辜,他们亦是。
重刑之下方生畏惧,刑场的刀确实比这手中的笔好用太多。
权势、地位完成了我理想中的大部分,也阻了世家子弟的青云之路。
新帝登基,根基不稳,还是那批老臣,只是如今在朝堂上与他们分庭抗礼的人,从我的母亲变成了我。
母亲手握兵权,抄家灭府,光明磊落,那我便是监察百官,阴司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