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沈淮远睁开沉重的眼皮,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冰冷病房。
寂静的病房中透着一种令人心慌的荒凉。
一场惨烈的车祸,他孤身躺在医院;而她抱着另一个人离开,未曾回头。
受伤后的脆弱让他本能地渴望亲人的慰藉。
他摸索出手机,指尖颤抖着想要联系远在海外的父母。
屏幕亮起,除了五日前母亲发来的那条简短信息。
介绍了联姻对象的基本情况外,再无任何新消息。
往常每日都会有的嘘寒问暖,仿佛骤然断绝。
那股不安感疯狂滋长,几乎将他吞噬。
他立刻拨通母亲的电话,回应他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再打给父亲,结果一模一样。
恐慌如潮水般涌来。
他强撑着剧痛未消的身体,试图通过其他途径了解父母的近况。
他联系父母身边的故交,对方的回应却支支吾吾,言语闪烁,只反复说“先生夫人一切安好,请小姐安心养伤”。
再问具体,便以信号不好或事务繁忙为由仓促挂断。
这种刻意的回避让他心沉谷底。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入脑海,他迅速登录查询家庭海外账户及住所消费记录的内部系统。
记录清晰显示,从半月前起,所有消费戛然而止。
就像他们突然从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煞白,浑身冰冷得厉害。
他猛地掀开被子,不顾闻声赶来医生的劝阻和身上未愈的伤口,跌跌撞撞地冲出病房。
他必须去公司,必须找陈婉意问清楚!父母出国旅游的行程是她一手安排的,她一定知道!
他衣衫凌乱,额上还贴着纱布,以一副前所未有的狼狈姿态冲进公司大楼。
无视前台和助理的惊愕与阻拦,径直冲向最高层的会议室。
他知道她今天有重要的股东会议。
“砰”的一声,他用力推开了沉重的会议室大门。
里面正在进行的会议戛然而止,所有股东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这个不速之客。
陈婉意坐在主位,闻声皱眉看来。
看到他这副模样,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浓重的不悦所覆盖。
“你在这里发什么疯?”她声音冷沉,带着毋庸置疑的斥责。
沈淮远顾不得所有,声音因恐惧和急切而尖利:
“我爸妈呢?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我联系不上他们!为什么他们半个月没有任何消息!”
陈婉意眼神倏地一暗,随即看向众人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沉重而惋惜,
“沈先生自从上次车祸受伤后,精神状态一直很不稳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意有所指地继续道:“至于沈董,公司近期也发现了一些他经手项目上的严重问题,涉及巨额资金流向不明,我们正在紧急核查。”
轻描淡写几句话,不仅将他的质问扭曲成精神失常的疯话,更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了他父母头上!
沈淮远如遭雷击,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陈婉意身后的苏景行站了起来,一副痛心的模样:
“陈总,有件事我本来不想说…但关乎公司…我前几天确实看到沈先生偷偷将一些加密文件带出公司,去了…去了对手公司那边。”
他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股东听清。
会场瞬间一片哗然!
“你胡说!我没有!”沈淮远气得浑身发抖,声音撕裂,
“是你们!是你们害了我父母!是你们在搞鬼!”
可他百口莫辩。
在陈婉意和苏景行一唱一和的“证据”面前,在股东们先入为主的怀疑中,他的辩解苍白无力。
最终,股东们一致表决,鉴于他精神状态极不稳定且涉嫌损害公司利益,暂停他在公司的一切职务。
在陈婉意的决定下,他被强行带回那栋冰冷的别墅,被变相囚禁起来。
“为什么?!你到底把我爸妈怎么样了?!陈婉意!你不得好死!”
他愤怒地质问,声音嘶哑,几乎呕出血来。
可陈婉意只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期间沈淮远尝试过无数逃跑的方法,最后都被陈婉意安排的保镖拦下。
他犹如幽魂般在别墅苦苦哀求,直到再无力气,瘫倒在地。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佣人的声音,语气满是惋惜:
“唉,真是造孽啊…先生夫人那么好的人…”
“听说根本不是去旅游,早就被…被关在国外回不来了,那边看守严着呢…”
“嘘!别说了!想让先生听见吗?堂堂大少爷,竟然落到这步田地......”
嗡——
沈淮远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耳边轰鸣作响。
那些猜测、那些不安,瞬间得到了最残忍的证实。
原来…原来那不安都是真的。
父母早已遭她毒手,被囚禁在异国他乡!
而他,竟还傻傻地对她存有一丝幻想?
气血猛地逆流冲上头顶,心口一阵剧痛,喉咙里涌上强烈的腥甜味。
他猛地弯腰,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呕了出来,溅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世界在他眼前天旋地转,最终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