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骤雨与旧课桌
头一痛，像是有根烧红的细针从太阳穴扎进颅腔，林辰猛地抽搐了一下，鼻尖先于意识捕捉到熟悉的气味 —— 旧书本的油墨香混着窗外梧桐叶的湿气，还有前排女生发梢淡淡的洗发水味道，是当年很火的 “飘柔草本精华” 款。
“林辰！又在睡觉！”
讲台上的数学老师把三角板拍在黑板上，粉笔灰簌簌落在泛黄的 “高考倒计时 100 天” 标语上。林辰猛地抬头，视线穿过氤氲的阳光，撞进第三排靠窗的那个背影里。
女生正低头演算习题，右手握着的黑色水笔在指间轻轻转着圈，发尾别着枚银色的星星发卡，随着呼吸微微晃动。那是苏晚，他喜欢了整整三年，却直到她意外离世都没敢说出口的人。
“到！” 林辰霍然起身，膝盖撞得课桌发出刺耳的声响。全班哄笑起来，苏晚也回过头，清澈的杏眼弯成月牙，嘴角梨涡浅浅：“你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她的声音像浸在凉水里的薄荷糖，林辰喉咙发紧，突然想起上一世的今天 —— 也是这样的骤雨天气，苏晚问完这句话后，他因为紧张，慌乱中打翻了桌角的墨水，蓝黑色的液体漫过她递来的草稿纸，也浇灭了他想说的那句 “我喜欢你”。更远处的记忆突然翻涌：高一开学那天，他抱着一摞新书撞在梧桐树下的她，课本散落一地，她蹲下来捡时，发间星星发卡掉进落叶里，他笨拙地帮她翻找，指尖第一次触到她微凉的手背。后来雨下大了，两人躲进梧桐林深处的旧看台，那是他们发现的第一个秘密基地。看台角落有面斑驳的水泥墙，苏晚用树枝在积灰的墙面上画了颗小太阳，说 “以后躲雨就来这儿”，他则在旁边补了片歪扭的梧桐叶，叶片上还刻了个小小的 “辰” 字。
“没有，” 林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逼自己冷静，“复习太困了。”
苏晚哦了一声，转回去时悄悄把一包薄荷糖放在两人课桌的缝隙间，糖纸反射的光晃得他眼睛发烫。窗外的梧桐叶被骤雨打湿，贴在玻璃上像幅晕染的水墨画，林辰盯着那包糖，突然想起葬礼上牧师念的悼词，那些空洞的词汇远不及此刻糖纸的声响真实。他甚至记得这包糖的牌子，是当年苏晚总在小卖部买的那款，青绿色包装，含在嘴里能凉透整个夏天。上一世他们常在旧看台分享这糖，她总说 “薄荷味能让人变勇敢”，可他直到最后都没敢说出心意。那时他们还会靠在涂鸦墙旁吃糖，她指着墙上的太阳说 “这是我们的幸运符”，他则偷偷用指甲在梧桐叶旁刻了个 “晚” 字，被她发现时，两人都红了脸。
下课铃响时，后桌的胖子周磊撞了撞他的胳膊：“辰哥，下节体育课自由活动，要不要去打篮球？”
上一世他去了，回来时发现苏晚的课桌空了 —— 她急性阑尾炎被送进医院，而他因为打球太投入，错过了她托人转交的笔记。那本笔记后来在她遗物里找到，扉页画着个小太阳，旁边写着 “给林辰：数学要加油呀”。这一次林辰摇头：“不去，我帮苏晚补数学。”
周磊瞪大了眼睛：“你？上次月考数学才考 58 分的人？”
林辰没理他，从书包里翻出笔记本 —— 那是他后来在苏晚遗物中找到的，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学公式，最后一页画着个歪歪扭扭的梧桐叶，旁边标着日期，正是今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