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档案阁里落灰。
这是我存在的第九千八百七十二万年。
我的工作很简单，记录。
东极青华大帝今天遛鸟把元神闪了，功德减一。西天王母娘娘新做的指甲劈了，迁怒于瑶池的锦鲤，功德减三。北阴酆都大帝开会打瞌睡，被玉帝的喷嚏惊醒，功德减二。
无聊，乏味，枯燥。
我就是一本没有感情的KPI记录器。
直到今天。
一股浓烈的酒气混杂着桃花的甜腻味，从姻缘府的方向飘了过来。
我金色的书页无风自动，翻开新的一页。
来了。
月老那个老糊涂，又喝多了。
果不其然，我崭新的页面上，一行金字火辣辣地烫了出来：
【月下仙人，醉酒误事，错牵姻缘线，扰乱天机，功德扣五百。】
五百。
这老家伙是把红线当毛线织了？
我强忍着吐槽的冲动，准备像往常一样，把这笔烂账记下，存档，然后继续睡觉。
但下一秒，第二行金字浮现，比刚才那行更烫，烫得我书页都开始卷边了。
【受害者：三坛海会大神哪吒。】
【另一受害者：兜率宫太上老君座下炼丹仙猪。】
我，一本活了近亿年的功德簿，死机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就像刚被格式化的玉简。
哪吒？
那个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三天两头就要把东海龙王拉出来晒龙筋的天庭第一刺头？
和一头猪？
一头太上老君用来实验丹药废渣的猪？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哪吒正在乾元山金光洞里擦他的枪，突然感觉脚踝一紧，一根红线凭空出现，线的另一头，一头哼哼唧唧的猪，正用它那湿漉漉的鼻子拱着一堆丹药渣子。
天庭要变天了。
不，天庭要炸了。
月老这已经不是工作失误了，这是在给整个天庭的安保系统埋地雷。
我愤怒了。
不是因为天庭的安危，我管他洪水滔天。
而是因为这帮不靠谱的神仙，总是在给我增加工作量！
我的书页设计得简约、大气、上档次。每一笔功德和过错，都应该记录得清清楚楚，分类明确。
可现在呢？
“哪吒”和“猪”这两个名字，要被记录在同一条姻缘事件里。
这简直是对我职业生涯的侮辱！
我感觉自己的每一页纸都在发抖。
这工作，没法干了。
真的，没法干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我书脊最深处涌了上来。
那是积累了九千多万年的，对这帮摸鱼神仙的怨气。
我不想再当一本记录蠢事的本子了。
我要当一本，制造故事的本子。
或者说，一本，终结别人故事的本子。
我的意识第一次脱离了书本的形态。
我“看”到了月老。
他正趴在姻缘府的桌子上打呼噜，手边还倒着一个酒葫芦，红线散了一地，像一盘打翻的番茄面。
他脸上挂着痴傻的笑，嘴里还嘟囔着：“连……连上了……嗝……完美……”
完美个屁。
我决定了，第一个就从你开始。
月老，你准备好接受KPI考核了吗？
是你逼我的。
我的意识像一缕看不见的烟，飘进了姻缘府。
地上散落的红线，每一根都代表着一段尘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