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倾覆的夏日
七月的黄昏把柏油路烤得发软，晚风卷着烧烤摊的孜然香和汽车尾气扑在脸上，黏腻得让人烦躁 。繁星广场东侧，“清凉一夏”果汁摊的蓝色顶棚在渐亮的路灯下格外显眼，李明正弯腰将切好的西瓜块放进榨汁机，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不锈钢操作台上，瞬间就没了踪影 。
“明哥，一杯芒果冰沙，多加椰果！” 熟客张姐笑着递过手机扫码，她女儿扒着摊位边缘，眼睛直勾勾盯着玻璃罐里的彩色珍珠 。李明麻利地将芒果肉倒进搅拌机，冰块碰撞的脆响格外悦耳 ：“稍等，马上好 。” 他做果汁从不偷工减料，芒果要选熟透的小台农，西瓜得是沙瓤的麒麟瓜，就连蜂蜜都是老家亲戚寄来的土蜂蜜 。靠着这份实在，小摊在夜市里攒下不少回头客 。
今年是李明在夜市摆摊的第三个夏天，他白天在快递公司兼职分拣，晚上推着小摊来广场，赚的钱一半交学费，一半存起来，梦想着毕业后能开一家真正的果汁店 。操作台下的抽屉里，放着他画了无数遍的店铺设计图，墙面要刷成淡蓝色，窗边摆两盆绿萝，柜台上放着客人寄放的书籍，闲时还能和大家聊聊天 。
晚上八点，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李明的摊位前也排起了小长队 。他刚榨好一杯橙红相间的石榴柠檬汁，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粗鲁的推搡声 。“让让！都他妈让开！” 几个穿着花衬衫、胳膊上纹着青龙白虎的男人拨开人群，径直走到摊位前 。为首的刀疤强留着寸头，眼角那道疤痕在路灯下显得格外狰狞 。
李明的心猛地一沉，上个月就听隔壁卖烤肠的王叔说，来了伙人要收“管理费”，不给钱就砸摊子 。他强装镇定，放下手中的榨汁机：“几位大哥，想喝点什么？我请客 。”
“喝？” 刀疤强嗤笑一声，一巴掌拍在操作台上，杯子震得叮当响 。“谁稀罕你这破果汁？小子，在这儿摆摊，就得懂规矩 。每月三千块清洁费，少一分都不行 。”
三千块！李明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一个月净利润也就五千多，这几乎是大半收入 。“强哥，广场是公共区域，我有正规摆摊许可，而且……”
“许可？” 刀疤强打断他，一脚踩在装水果的泡沫箱上，西瓜被踩得裂开，鲜红的果肉混着汁水渗出来 。“在这儿，老子的话就是规矩！要么交钱，要么滚蛋！”
周围的顾客吓得纷纷后退，张姐拉着女儿躲到人群后，偷偷拿出手机，却被刀疤强的小弟瞪了一眼，赶紧把手机揣回兜里 。李明看着被踩烂的西瓜，心疼得不行，那是他早上五点去批发市场挑的，每一个都熟得恰到好处 。“强哥，我真交不起，要不我换个位置……”
“换位置？” 刀疤强眼神一狠，猛地踹向摊位的支撑腿 。“哐当”一声巨响，摊位轰然倒塌，榨汁机摔在地上，玻璃罐碎了一地，橙汁、芒果汁、西瓜汁混在一起，像一幅被打翻的彩色画布，在地上蔓延开来 。
李明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 。几秒后，愤怒和委屈涌上心头，他冲上前：“你凭什么砸我的摊子！这是我全部的积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