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居住舱的餐桌上,银色的营养剂管泛着冷光,旁边摆着我从地球带来的旧相框。照片里苏棠抱着念念,站在2050年的外滩钟楼前,念念手里举着一个融化了一半的冰淇淋,奶油沾在嘴角,笑得没心没肺。我拿起相框,指腹摩挲着照片边缘的磨损痕迹,突然想起陈默在我离开地球前说的话。

那天上海的雨下得很大,陈默送我到太空港,手里拎着一个装满了旧物的箱子——里面有苏棠的笔记本、念念的涂鸦本,还有我大学时给苏棠写的情书。“陆沉,你去火星不是逃避,是去和她们好好告别。”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眼镜片上沾了雨水,“但别总盯着过去,苏棠肯定希望你能好好活着,看看她没看过的风景。”

我拆开营养剂,微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丝合成水果的甜意。这时手环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个熟悉的名字——小林。

“陆工,你还好吗?”小林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火星到地球的信号延迟有八分钟,我听到她的声音时,她其实已经说完这句话很久了。

“挺好的,昨天看到了火星日出,比想象中好看。”我走到观测台,对着镜头展示穹顶外的景象——红色的沙丘连绵起伏,远处的太阳像一个巨大的橙红色圆盘,把沙尘染成了金色。

“那就好。”小林的声音顿了顿,“‘记忆守护者’项目现在进展很顺利,上个月我们在非洲建了第一个分支实验室,帮助当地的孩子处理战争留下的创伤记忆。你设计的‘记忆重构’程序真的很有用,有个小男孩之前总做噩梦,现在已经能笑着跟我们说他爸爸的故事了。”

我靠在观测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的太阳慢慢升高。想起三年前在实验室里,我亲手删除关于苏棠和念念的记忆时,总以为只要消除了痛苦,就能重新开始。可直到看到那个小男孩的故事,才明白真正的“重新开始”不是忘记,而是带着记忆继续往前走——就像苏棠说的,那些痛苦的日子,也是人生的一部分。

“对了陆工,陈默教授上周寄了一个包裹到基地,说是给你的。”小林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说里面是‘很重要的东西’,让你一定要亲自打开。”

挂了通讯,我去基地的储物舱取包裹。包裹不大,用的是防辐射的银色包装,上面贴着一张纸条,是陈默的字迹:“里面的东西,苏棠生前准备了很久,她怕你太执着于过去,忘了怎么爱自己。”

我拆开包装,里面是一个老旧的木质盒子,盒子上刻着一朵玉兰花——那是苏棠最喜欢的花,我们结婚时的手捧花就是玉兰花。打开盒子,里面整齐地放着三样东西:一本黑色的笔记本、一个银色的录音笔,还有一个用毛线织的小兔子玩偶——那是念念五岁时亲手织的,针脚歪歪扭扭,兔子的一只耳朵还短了一截。

我拿起笔记本,封面已经有些泛黄,翻开第一页,苏棠的字迹映入眼帘:“陆沉,如果你看到这本笔记,说明你终于愿意面对我们的过去了。我知道你总觉得对不起我和念念,觉得如果不是你忙着‘织网者’项目,就能多陪我们一点,就能早点发现念念哮喘加重的迹象。可陆沉,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念念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