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陌生人,在警惕另一个陌生人。
接下来的几天,陆霆的情况稳定下来,却让苏清雅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他不再是她的陆霆了。
他拒绝吃她亲手做的、他以前最爱的糖醋排骨,反而对林婉儿带来的清淡小菜情有独钟。
他不再叫她“雅雅”,而是用生硬刻板的“苏清雅”来称呼她。
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他对陈曦近乎病态的依赖。
他会因为陈曦没有来探望而一整天不说话,会在看到陈曦时流露出那种……那种混杂着慈爱、愧疚和心疼的复杂情绪。
那种情绪,苏清-雅从未在他身上见过。
这天,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苏清雅决定再试一次,她不想放弃。
她坐到床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阿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是在哪里?”
陆霆从一本育儿杂志上抬起头,思索了片刻。
“在江边的那个烧烤摊?你那天穿了条白裙子,不小心把烤翅的油滴上去了,还气哭了。”
苏清雅的心,咯噔一下。
彻底凉了。
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是在一场摇滚音乐会的现场,嘈杂又热烈。
江边烧烤,白裙子,烤翅……
那是闺蜜林婉儿和她亡夫陈铭的定情故事,她曾当做趣闻听过无数遍。
苏清雅感觉浑身发冷,但她没有停下。
她指了指他手腕上那块表,那是她送给他的结婚三周年纪念礼物。
“那这个呢?你还记得它的来历吗?”
陆霆低头看了看,很自然地回答:“当然记得,这是我爸留给我的遗物,一块老式的手表,虽然不值钱,但很有纪念意义。”
他说完,还补充了一句:“不过,我记得好像是个银色的打火机,怎么变成表了?可能是我记错了。”
银色打火机。
那是陈铭从不离身的物品。
苏清雅:“……”
空气尴尬到几乎凝固。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这张她爱了十年的脸,说着完全属于另一个人的记忆。
荒谬。
太荒谬了。
她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走出了病房。
她没有哭,甚至没有一丝表情。
因为极致的悲痛过后,是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清醒。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这个醒来的人,不是她的丈夫。
苏清雅没有回家,而是驱车去了她和陆霆的婚房。
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地方,如今空旷得让她心慌。
她需要一个答案。
她冲进陆霆的书房,那个他昏迷前待得最久的地方。
她像个疯子一样翻找着,试图找到一丝一毫属于真正陆霆的痕迹。
书架、抽屉、电脑……
终于,在书柜最底层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她找到了一个被严密包裹的文件夹。
锁被她用锤子粗暴地砸开。
文件夹里没有情书,没有日记,只有一叠叠冰冷的打印资料。
“关于脑机接口数据外泄的风险评估。”
“意识上传与数据传输的伦理困境与技术可行性分析。”
“项目‘永生’:意识寄生体植入临床报告初稿。”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标题,让苏清雅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
而在这些资料的夹层中,几张泛黄的旧照片滑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