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舟站在门内的阴影里，只露出半张脸。曾经俊朗的轮廓因为公司破产和连日来的酗酒，变得浮肿而充满戾气。他把所有的失败、愤懑和绝望，都化作了最恶毒的语言，倾泻在这个曾与他同床共枕五年的女人身上。
“苏凝，看看你现在这副德行！黄脸婆！除了会算计着那点菜钱，会像个老妈子一样打扫卫生，你还会什么？啊？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我真他妈瞎了眼，在你身上浪费了五年青春！”他声音嘶哑，指着门外无边的雨幕，“滚！立刻给我滚！别他妈留在这里碍眼！你这种女人，生来就是给我垫脚的，现在老子嫌你硌脚，用不上了！”
冰冷的雨水几乎是瞬间就淋透了她的头发和单薄的外套，湿衣服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她没有哭，甚至没有发出一点呜咽。只是默默地、倔强地弯腰，将被摔坏的行李箱合拢，把散落的衣物一件件捡回去，动作缓慢却异常坚定。指尖触到冰冷湿滑的箱壳，以及那些被泥水玷污的布料，她脑中闪过的，是无数个日夜——
她如何在他熬夜看项目书时，默默端上一碗热汤；如何在他应酬醉酒不省人事时，用瘦弱的肩膀把他扛回家，悉心擦洗照料；如何在他公司初现危机端倪时，凭着自己多年研读古籍、对古玩市场暗流涌动的了解，小心翼翼地提醒他某些看似暴利的投资项目背后可能存在的陷阱，却只换来他不耐烦的挥手和“妇人之见”、“不懂就别瞎掺和”的讥讽。
“陆沉舟，”她终于直起身，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脸颊不断流下，模糊了视线，但她的声音却穿透雨幕，异常清晰地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平静，“你以为你今天踢开的，只是一个在你失意时毫无用处的累赘。但愿有一天，你不会为这个决定后悔。”
“后悔？”陆沉舟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夸张地干笑了两声，笑声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凄凉和刻薄，“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被你那点装出来的清高样子骗了！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汽车引擎的咆哮声远去，尾灯的红光消失在雨帘深处。苏凝拖着那个轮子已经有些歪斜的行李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冰冷空旷的街道上。身无分文，手机里仅有的几百块余额，是她此刻全部的家当。夜风吹过，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冷得她牙关都在打颤。
她必须在一周内，不，三天内，找到一份能提供住宿的工作，解决最基本的生存问题。然后，她要站起来，狠狠地、用最响亮的方式，打脸那个将她五年付出视若尘土、将她尊严踩在脚下的男人和他所代表的世界。
身上的现金连支付最便宜的青年旅社床位都撑不过三天。饥饿和露宿街头的威胁近在眼前。
她所熟悉和擅长的古玩鉴定、文博辅助领域，圈子本就狭小封闭。陆沉舟虽然破产，但多年经营的人脉和刻意放出的封杀话术——“谁要是收留苏凝，就是跟我陆沉舟过不去”，让她投出的所有简历都石沉大海，甚至连面试机会都寥寥无几。
唯一得到的一次面试机会，在一家小型艺术品经纪公司。HR是位妆容精致的中年女性，翻着苏凝的简历，指尖在“婚姻状况：已婚”那一栏轻轻敲了敲，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苏小姐，您的专业背景和我们岗位很匹配。不过，看您年纪，应该有计划要孩子了吧？我们公司规模小，一个萝卜一个坑，怕是很难承受员工长期休产假带来的岗位空缺压力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