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潜
林澜再次调紧潜水服的肩带。海水已经没过膝盖，夜色下的海面漆黑得像一块无边的幕布，只有科研船上的灯光投射下来，在水面上晃动，像是无数碎裂的玻璃片。
“林澜，确定要下去？这片海沟流速很怪，洋流数据和卫星监测对不上。”同组的师兄皱着眉提醒。
林澜没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她的眼神很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合时宜的执拗。她从小就对大海有种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仿佛听得懂暗潮在低语。别人觉得海是神秘的深渊，她却觉得海是未被拆开的信件。
氧气瓶的气阀发出“嘶——”的一声。林澜背好装备，一跃，没入了墨蓝色的海水中。
海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寒意如同无形的手，从脚底一直攀爬到后颈。潜水灯光束划开黑暗，浮游生物在光里一闪即逝，像无数流星碎片。
她沿着既定坐标下潜。深度表的数字跳动得比预想更快。二十米、三十米……当抵达五十米时，她的耳膜开始被压迫得生疼。林澜微微吞咽，调整呼吸，把疼痛压下。
本应是荒芜的海沟，却渐渐出现了诡异的景象。
首先是那些“花”。
在岩壁的缝隙里，盛开着一片片珊瑚状的植物，颜色诡丽：血红、乳白、紫蓝交错。它们并非随海流摇曳，而是仿佛有自己的律动，齐整地轻轻开合，像在呼吸。
林澜心头一紧。
“这……是新物种吗？”她忍不住伸手，指尖差点碰到一株乳白色的花瓣。
就在那一瞬间，耳机里传来沙哑的杂音：“……不要……碰……”
林澜猛地收回手。
她环顾四周，通讯频道空白，科研船上并没有任何人在呼叫。那声音像是直接在水流里、在她耳骨里震荡。
她呼吸急促了几秒，逼自己冷静下来，把目光移开。
可就在那时，一阵暗流骤然出现。
整个海沟底部像是被某种力量搅动，水流呈漩涡状旋转。灯光被扯得东倒西歪，水压骤增，连沙砾都被卷上来，打在她的面罩上。
“洋流异常！”她条件反射地想要通过耳麦报告，可频道依旧死寂。
漩涡的中心，出现了一道裂缝。
那不是普通的海底裂缝。它像是某种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裂缝内侧，有光。不是自然的阳光，而是一种介于荧光与火焰之间的幽蓝光芒。光芒之中，仿佛有一片花园。
林澜只看了一眼，瞳孔便剧烈收缩。
在那光里，漂浮着无数盛开的花，花瓣透明，像是由水凝聚而成。花心的位置却镶嵌着小小的眼睛——它们正在盯着她。
“——嘘。”
又是那个低语。比刚才更清晰，仿佛就在她脑海里。
林澜的胸腔骤然一紧。心跳如同擂鼓，她想踢腿远离，可身体却像被那漩涡钉住一般，缓慢而不可抗拒地被拖向那道裂缝。
呼吸声在面罩里急促回响。
氧气瓶的气泡一串一串往上冒，却似乎被什么无形的手拽住，没有浮散，而是被拉进裂缝中。
“林澜！林澜！回答我！”
耳机里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是科研船上的呼叫。
她猛然一震，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快被漩涡卷入。
本能让她猛踢双腿，打开腰间的应急信号器。红色的闪光在黑暗中爆开，像一颗求救的星。借着反冲，她终于脱离了漩涡边缘，踉跄着往上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