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他们接到了我在县城买的那套两居室。房子虽然不大,但窗明几净,阳光充足。我早已提前收拾好了次卧,买了新的被褥和生活用品。起初,老两口还有些拘谨,仿佛自己是来做客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尤其是父亲,一辈子在土地上劳作,突然住进这鸽子笼似的楼房,显得格外不适应。
我耐心地带着他们熟悉小区环境,教他们使用燃气灶、微波炉、抽水马桶。慢慢地,他们脸上的愁容淡了些。母亲开始小心翼翼地擦拭家具,在阳台上摆弄我买来的几盆绿植;父亲则每天下楼,坐在小区花园的长椅上,看别的老人下棋、聊天,偶尔也会凑上去搭几句话。
然而,乡村的流言蜚语和家里的惊天巨变,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消散的。没过几天,母亲的手机就响个不停,大多是村里那些“好心”的婶子大娘打来探听虚实的。母亲接电话时总是支支吾吾,要么就说“孩子们的事,我们老的不管了”,然后匆匆挂断。
我知道,真正的麻烦,还没开始。
果然,一个星期后的傍晚,我下班刚到家,门铃就像催命似的响了起来。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我哥李大壮和王秀兰。两人形容憔悴,尤其是王秀兰,眼窝深陷,再没了往日的神采,但眼神里却燃烧着一股不甘和怨恨的火焰。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没等他们开口,我先说道:“有事说事,别吵到爸妈。”
王秀兰一把推开我哥,挤进门来,声音尖利却带着一丝强行压抑的虚弱:“李静!你到底想怎么样?!那老宅是爸妈的命根子!你说捐就捐了?你问过我们了吗?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
我冷冷地看着她:“命根子?你们逼我签字的时候,想过那是爸妈的命根子吗?想过我这个妹妹吗?至于逼死你们……嫂子,你们有手有脚,年纪轻轻,离了那老宅就活不下去了?”
“你!”王秀兰被噎得说不出话,转而看向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的我父母,“爸!妈!你们就眼睁睁看着这个狠心的丫头把家业败光?你们说句话啊!那房子可是你们一砖一瓦盖起来的!”
母亲低下头,用手抹眼泪。父亲猛地站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秀兰!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们贪得无厌,把小静往死里逼,她能走这一步吗?!你们什么时候把我们老的放在眼里过?!现在房子没了,想起我们了?!”
李大壮梗着脖子嚷道:“爸!你怎么也向着她?!我是你儿子!传宗接代的是我!那房子本来就该是我的!她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做主捐了?!”
“凭什么?”我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份产权证的复印件,拍在李大壮面前,“就凭我现在是你们唯一遮风挡雨这处房子的主人!就凭我依法办事!哥,你醒醒吧!法律上,儿女平等!情理上,你们对我,对爸妈,有半点情分吗?!”
李大壮看着产权证,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王秀兰眼见硬的不行,突然“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声泪俱下:“小静!嫂子错了!嫂子以前不是人!你大人有大量,别跟嫂子一般见识!那希望小学……能不能去说说,把捐赠撤销了?哪怕……哪怕补偿款我们少要点,给你大头都行!求求你了,给我们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