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爷爷的军功章闪了腰

98岁生日那天,我不慎摔下山坡。

醒来时身边围着穿灰布军装的年轻人,喊着“小同志”。

他们说我出现在反扫荡撤退路线上,非要护送我去根据地。

连长掏出怀表确定时间:1942年5月24日,离那场全军覆没的战斗还有三天。

而我口袋里,正揣着刚刚在纪念馆拍的、这场战役的兵力部署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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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庆安九十八岁生日这天,阳光好得不像话,金灿灿地铺满了村后的山梁。儿子闺女们都在城里,说好了周末回来补过,今天便只有他一个人。他揣上老旧的军用水壶——里面泡着浓茶,又鬼使神差地把那个智能手环扣在了干瘦的手腕上,儿媳妇买的,说是能测心跳血压。他向来嫌这玩意儿碍事,今天却戴上了。

他要去看看老连长。老连长不是真的连长,是一座坟,埋在后山深处一片向阳的坡上。那里视野开阔,能望见层层叠叠的山峦,像极了当年他们阻击敌人时的阵地。几十年了,只要还能走动,他每年生日都要去坐坐,点一根烟,搁在墓碑前,自己再点一根,对着沉默的群山,和地底下那个早已模糊了面容的兄弟,说些没人能听懂的絮叨。

山路崎岖,但走惯了。脚下的布鞋踩在松针和落叶上,软绵绵的。林子里很静,只有鸟叫和自己的喘息声。人老了,不服不行,走几步就得歇歇。他靠在一棵老松树上,望着远处山坳里升起几缕炊烟的村庄,那曾是他们拼死守护的地方。记忆像是被山风撩拨了一下,有些碎片翻腾起来,带着硝烟和血腥味。他甩甩头,想把那些画面压下去。

快到坡顶时,脚下的一块风化的石头突然松动。他重心一歪,整个人顺着陡坡就滚了下去。天旋地转,枯枝和碎石硌得他生疼,他想抓住点什么,徒劳地挥舞着手臂,最后脑袋不知撞在什么硬物上,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像滴进清水里的墨汁,一点点晕染开。先是疼,浑身散架似的疼。然后听见嘈杂的人声,急切,带着某种他极其熟悉的口音。

“醒了醒了!小同志,你咋样?”

小同志?李庆安迷迷糊糊地想,多少年没人这么叫过自己了。他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渐渐清晰。几张年轻的脸庞凑在眼前,都戴着褪色的、皱巴巴的灰布军帽,帽檐下是晒得黝黑、带着关切神色的面庞。他们穿着同样质地的灰布军装,打着绑腿,胸前交叉背着子弹带,肩上挎着老旧的步枪。

这不是……电视剧里的打扮?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立刻扶住了他的肩膀,“别急,小同志,你从坡上滚下来,磕着头了,缓缓再说。”

李庆安这才看清说话的人。约莫二十七八岁,眉毛很浓,眼神锐利却透着善意,嘴唇干裂,风尘仆仆。他领口敞着,能看见里面土布衬衣的痕迹。这人……有点像记忆里的一个人,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你们……是哪个剧组的?”李庆安沙哑着嗓子问,下意识去摸口袋,想找手机,“我这是……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