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半歌声
窗外的雨下得正紧，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老式瓦房的屋顶上，像是无数只手在急切地敲打。惊蛰刚过，这雨已经连绵下了三天，整个靠山屯都浸泡在一片湿漉漉的阴冷里。
张桂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土炕烧得挺热乎，被窝里也暖和，可那股子寒意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她男人李铁柱在旁边鼾声如雷，一条粗壮的胳膊压在她胸口，沉甸甸的。
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被鼾声带入梦乡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穿透哗哗的雨声，钻进了她的耳朵。
像是个女人在唱歌。
调子很怪，幽幽怨怨，时断时续，听不清唱词，但那声音尖细，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凄凉，在这深更半夜的雨天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张桂芳一个激灵，彻底醒了。她轻轻挪开李铁柱的胳膊，支棱起耳朵仔细听。
歌声又没了，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
“幻觉吧……”她嘟囔了一句，重新躺下，心里却七上八下的。这靠山屯地处偏僻，几十户人家散落在山坳里，邻里之间隔着老远，谁家大半夜不睡觉唱哪门子歌？还是个女人？
她刚闭上眼，那歌声又飘来了。这次清晰了些，好像……好像就在自家院墙外面！
张桂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推了推旁边的李铁柱：“铁柱，铁柱！你听听，外头是不是有啥动静？”
李铁柱鼾声停了一下，含糊地骂了句：“鬼叫个啥……下雨呢，睡你的觉……”翻个身，鼾声又起。
张桂芳没法，自己壮着胆子，蹑手蹑脚地爬下炕，走到窗边。老旧的木窗棂糊着报纸，她用手指蘸了点唾沫，悄悄捅开一个小洞，眯着眼往外瞧。
外面黑漆漆一片，只有雨水泛着微弱的天光。院墙、柴火垛、那棵老槐树，都模模糊糊地杵在雨幕里，看不真切。歌声似乎又消失了。
她正疑心是自己听错了，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将院子照得亮如白昼！
就在那一刹那，张桂芳看得清清楚楚——老槐树底下，站着一个人影！
穿着件白色的、湿透了的裙子，长长的黑发贴在脸上，看不清面目。她就那么直挺挺地站着，面对着窗户的方向。
闪电过后，炸雷滚过天际，震得窗户纸嗡嗡作响。院子重新陷入黑暗。
张桂芳“妈呀”一声怪叫，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筛糠。
“咋了咋了？！”李铁柱被她的叫声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拉开电灯。昏黄的灯光下，只见自己婆娘脸色惨白，手指着窗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人……槐树……白裙子……鬼……有鬼！”张桂芳语无伦次。
李铁柱皱紧眉头，他是个胆大的，不信这些神神鬼鬼。他骂骂咧咧地披上衣服，抄起门后顶门的粗木棍：“放屁！哪来的鬼！肯定是哪个王八羔子装神弄鬼，看老子不揍死他！”
他拉开堂屋门，一股冷风夹着雨点灌进来。他提着棍子就冲进了雨里，打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四处照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