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沈山在离婚协议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觉得窗外那片天蓝得有些过分。
像一块刚被洗刷干净的巨大琉璃，透亮得没有一丝杂质，阳光毫无阻碍地泼洒下来，把他握着笔的手指照得有些发烫。
他甚至能看见远处办公楼玻璃幕墙上反射的刺眼光斑。
这天气，真不适合离婚。
按理说，应该来点应景的凄风苦雨，或者至少是阴云密布，配合一下他此刻理应沉重的心情。
可偏偏，天就是这么蓝，蓝得没心没肺，蓝得像个巨大的讽刺。
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哦不，马上就是前妻了，苏晚。
她倒是很平静，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清晰，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份同样的文件。
她签字的速度比他快，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利落，干脆，不带一丝犹豫。
沈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至少苏晚会流露出一点点，哪怕只是一星半点的不舍或者难过。
但没有。她的表情平静得像是在签一份普通的快递单子。
工作人员接过文件，例行公事地确认着信息，语气平淡得像白开水。
沈山听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了苏晚放在膝盖上的手。
那双手，他曾经牵过无数次，指尖微微泛着凉，是他熟悉的温度。
现在，它们安静地交叠着，无名指上那个戒指留下的浅浅印痕，似乎也在慢慢消退。
好了，手续办完了。
工作人员把两个暗红色的小本子分别推到他俩面前。
恭喜你们，恢复自由了。这话听着真别扭，沈山想。
他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苏晚也站了起来，动作依旧优雅从容。
他们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的大门，那股属于初夏的、带着点植物清香的温热空气立刻包裹了他们。
门口停着苏晚叫的车。她转过身，看着他，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但最终没有成功。她只是轻轻说了句，那我先走了。
沈山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嗯了一声。
他看着苏晚拉开车门，坐进去，关上门。
车子缓缓启动，汇入车流，很快就在街角拐弯消失了。
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无声无息。
沈山还站在原地，抬头望着那片湛蓝得令人心慌的天空。
阳光刺得他眯起了眼。自由了？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走了一大块。
这感觉，和他预想中的解脱或者悲伤都不太一样，更像是一种茫然的失重。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找烟，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苏晚不喜欢烟味，他早就戒了。戒了好多年了。
现在，好像也没必要再戒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他咧了咧嘴，最终也没能笑出来。
他深吸了一口这自由而滚烫的空气，迈开步子，走向了与苏晚离开相反的方向。
背影在明亮的阳光下，被拉得很长。
2 第二章
离婚的第一个晚上，沈山是在哥们儿赵胖的烧烤摊上度过的。
赵胖本名赵庞，因为体型富态，得了这么个外号。
他的烧烤摊就开在一条烟火气十足的小巷子里，晚上人声鼎沸，炭火味混合着香料味，能飘出老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