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一下子沉默下来。只有风声，和远处海浪拍打岸堤的哗哗声。
两人默契地沿着防波堤慢慢走着。堤坝下，墨绿色的海水翻滚着泡沫，一下下撞击着水泥墙体，也一下下撞击着两颗年轻而不安的心。
“东西都收拾好了吗？”林晚轻声问，眼睛望着起伏的海面。
“嗯，没啥好收拾的，就一个铺盖卷，几件衣服。”陈远航的声音有些发紧，“船长说了，这一趟，先去新加坡，然后可能去欧洲，这一圈下来，顺利的话……也得两三年。”
“三年……”林晚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数字，像是一块石头投入心湖，漾开圈圈涟漪。“听说……外面很远。”
“是啊，远得很。”陈远航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也夹杂着离别的苦涩。“但机会也多。在外面跑船，赚得比现在多得多。晚晚，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我攒够了钱，就给你买最好的呢子大衣，买电视机，买洗衣机，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是他们之间重复过无数次的憧憬。林晚抬起头，看着他被海风吹得粗糙却英气勃勃的脸庞，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堵在喉咙口。她不在乎呢子大衣和电视机，她在乎的是眼前这个人，这一去万里波涛，安危难料。但她知道，这个男人心里有团火，他不想一辈子只做一个出苦力的码头工，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用自己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更广阔的天空。她不能，也不愿用儿女情长拴住他。
“我什么都不要，”她终于开口，声音微微发颤，“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
她从随身带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包裹。打开层层叠叠的旧报纸，一条围巾露了出来。
那是一条鲜红色的羊毛围巾，颜色正得像燃烧的火焰，在灰白阴冷的冬日港口，显得格外夺目。围巾织得厚实而平整，能看出织它的人花了多少心思和时间。
“这是我……我学着织的。”林晚的脸上飞起两朵红云，比围巾的颜色更娇艳，“海上风大，你戴着，挡挡风寒。”
陈远航怔住了。他看着那条红围巾，又看看林晚那双因为织毛衣而有些发红的手指，心头猛地一热，一股巨大的酸楚和幸福交织着涌上来，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家境普通，从小到大胆大，没收到过这么珍贵、这么用心的礼物。
“晚晚……”他哑着嗓子，只会重复她的名字。
林晚踮起脚尖，将红围巾仔细地、一圈一圈地围在他的脖子上。羊毛柔软而温暖的触感，瞬间隔绝了颈间的寒意，也仿佛隔绝了周遭的一切喧嚣。那抹鲜红映衬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显得他更加精神，也更加……即将远去。
“戴着它，就像我陪在你身边一样。”林晚的声音轻柔得像梦呓，“不管走到哪里，看到它，就要想起我，想起这个港口，我在等你。”
陈远航一把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红围巾的流苏垂落在两人之间，随着寒风轻轻摆动。
“我发誓，晚晚！”他在她耳边，一字一句，斩钉截铁，“三年！最多三年！我一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来港口找你！到时候，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你等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