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刚把地里最后一捆玉米扛回家,就见桌上摆着两枚红本本。
“潇潇,我有个不情之请。”
孟文瑞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刻意装出来的为难。
“北栀怀了孕,孩子爹是谁她自己也说不清......我不能不管她,得跟她假结婚。”
他顿了顿,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这钱你拿着,算是......算是我对不起你。”
我没抬头,默默将那叠钞票收进兜里,甚至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其实上一世,他也是这样站在我面前,说要和温北栀假结婚给孩子上户口。
我信了,傻傻地等他履行“假结婚”的承诺。
可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灶台的火熄了又燃,门口的路踩了又踩,始终没等来他回头。
直到弥留之际,邮差送来一封他的信,字迹潦草却字字诛心:
“要不是看在你是村支书女儿,能帮我谋好处,你以为我愿意多看你一眼?”
“托你的福,这二十年我和北栀还有孩子过得舒心极了。”
我攥着那封信,带着无尽的怨怼闭了眼。
再睁眼,就听见他这句 “我有个不情之请”。
上一世的我,被爱情蒙了眼,赔了青春,输了性命。
可这一世,我眼睛亮得很,欠我的,我要连本带利全部讨回来!
1
“好啊。”
我点着头,脸上不泛一丝波澜。
孟文瑞下意识蹙了蹙眉,似乎我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你......就这么同意了?”
我勾了勾唇,
“不然呢?你都说了是假结婚,北栀的肚子又等不得,我是这么无理取闹的人吗?再说了,咱俩的婚礼只是暂缓,又不是取消......”
“还是说,你们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话音刚落,孟文瑞连忙摆手,语无伦次地否认道,
“没......没有,等到孩子出生半年,我就和北栀离婚。”
有了前世的记忆,再看到他这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实在可笑至极。
上一世,我一听到他说要暂缓婚礼,还要娶别人,就疯了似的把家里东西砸了个遍。
孟文瑞只是叉腰站在一旁,像看疯妇一样厌恶地瞪着我,更是出口斥责我自私,丝毫不为温北栀的名声考虑。
可我太爱他了。
见孟文瑞不为所动,我又跪着求他,
“对不起文瑞,我是因为太爱他才会失去理智。”
他佯装无奈劝我。
“你有我在,什么都不用怕,可温北栀独身一人,还怀着宝宝,怎么能应对四周的恶意。”
就这样,孟文瑞逼得我把爸爸给我安排的供销社工作让给了温北栀,还以历练为由把我送去北方的乡村支教。
他说,安顿好一切就会来找我。
可我望着村口的方向,望了一辈子,也没能望来他的身影。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年,温北栀来了。
她气色极好,穿着时髦,而我早已被工作压得喘不过气,面色蜡黄。
“顾楚潇,你等的人,永远都不会来了。”
她低头凑近几分,嘴角噙着笑意,
“我不过略施小计,就让他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骨肉。谁让你,留不住他的心呢?”
是这样吗?
原来一个人的情深,也能演得那么逼真。
这场情爱游戏里,我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潇潇,潇潇......”
直到耳畔响起孟文瑞的声音,飘远的思绪终被拉回,
“如果......你要是生气,或者难受,发泄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着孟文瑞,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碰上这种事,北栀应该很难受吧。”
闻言,孟文瑞唇角微微抖动,眼底闪过一抹尴尬,
“潇潇,婚礼暂缓和假结婚的事,你不怨我吗?”
我摇了摇头,
“文瑞,我知道你是个好人,见不得有女人受苦,总想着帮衬她们。有你是我的福气。又怎么会怨你呢?”
孟文瑞应声低头,眼神四处飘忽了一圈,就是不敢直视我。
过了几秒,他似乎下定了决心,
“潇潇,我向你保证,等到北栀孩子出生,我就去和她离婚!”
话音刚落,他凑过来想吻我,被我偏头躲开了。
孟文瑞眉心紧皱,不解地看着我,
“潇潇......所以你还是生气了,对吗?”
我转身收拾自己的东西,淡淡地解释,
“我真的没有生气,但你做戏还是要做全套。在外人看来,你和北栀才是夫妻,却又与我不清不楚,这不合适。”
“明面上,我也不想背上勾搭有妇之夫的罪名。想来,你也不会为了一时之快,置我于不义的,是吧?”
孟文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也许是为我的过分理智而意外吧。
毕竟,爱他爱得要死要活的顾楚潇,居然能如此轻易地接受他和别人结婚的事,哪怕是假的。
“潇潇,你别急着和我撇清关系,私下里,我们还是订了婚的未婚夫妻。”
孟文瑞想拦着我收拾行李。
“孟文瑞!我并不生气你去帮北栀,可你陷我于不义,把我当什么了?你是想着白日里与我苟且完,晚上再与北栀同床共枕吗?”
他周身颤抖,忙不迭否认道,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
我轻嗤出声,
“可别人会这样想。”
“如果你的心里还有我,做事前想一想我的处境,温北栀的名声重要,我的名声也不是能随意糟蹋的!”
孟文瑞被我怼得表情难堪极了。
他当然心虚。
我说的每一句,都戳中了他的真实想法。
“至少在你离婚前,我们不要再有任何亲密接触。”
我拿上东西,就离开了。
耳边传来孟文瑞蹩脚的解释。
我没有停留,逃也似的离开了他家。
前世我哭闹到后半宿,又求着孟文瑞原谅,恬不知耻地无视别人的指点也要相信他的鬼话。
这一次,我不想再为一个烂人伤害自己一分一毫。
2
回到家后,厨房里的饭菜香气扑鼻,看着正忙碌的爸妈,我还是湿了眼眶。
前世我为了孟文瑞,不惜与父母闹掰也要把供销社的工作让给温北栀。
更是信了他想要换个地方生活的鬼话,答应了去北方乡村支教的无理请求。
爸妈被气得病重,没过几年就先后去世了。
这一世,我一定要守护好这个温暖的小家。
饭后出门散步时,正巧碰上温北栀。
她不经意地解开一枚扣子,露出脖间的金饰,语气里满是炫耀,
“潇潇,我可真是羡慕死你了。文瑞不过是出于善意与我结婚,都要给我买这劳什子项链,我都不好意思了。”
头顶烈日,项链更是闪得我眼疼。
原来,孟文瑞根本不是穷,只是不想在我身上花心思罢了。
说着,温北栀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双手抱胸看着我,
“不过话说回来,无论真结婚假结婚,孟文瑞现在都是我名义上的丈夫,希望你能离他远点,我不想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传言。”
这话一出,我下意识打量了温北栀一圈。
上一世这时候,我还在为了假结婚的事要死要活,温北栀就像一朵解语花一样,更加凸显我的聒噪、愚蠢以及上不得台面。
而这一次,我的漠然似乎并不在她的意料之内,就急得提前露出了马脚。
我微微勾唇,
“北栀姐,我当然知道要保持距离。再说了,文瑞说最多等你生完后半年,就会离婚的。我哪就那么饥渴呢!”
闻言,温北栀嘴角的笑意没了大半,她皱起眉头,
“半......半年?文瑞不是说......”
“是啊,文瑞没告诉你吗?最多半年。”我打断她,“你别担心,有了文瑞给你打掩护,孩子肯定能平安无事地出生。”
她有些焦急,语速加快,
“可你不是要去北方支教了吗?那天文瑞提起这事儿,我心里可崇拜你了!”
我摇着头,
“我什么时候说要去北方支教了?我吃不了那个苦。”
温北栀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大概是疑惑,怎么事态的发展,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再说了,我爸给我安排了工作,我怎么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啊。”
温北栀一听这话,急得音量高了几分,
“那我怎么办?”
“你?不是有文瑞嘛。”
说着,我轻笑了一声,佯装开玩笑地逗她,
“说起来,以文瑞那个凡事只会考虑自己的性格,居然会为了给你打掩护假结婚?”
“这孩子,该不会是他的吧......”
温北栀急得眼尾泛红,
“魏楚潇!你的心思怎么能这么龌龊!”
她也顾不上深究工作和支教的事情,踉跄着后退几步逃走了。
我看着温北栀狼狈的背影,逐渐敛起嘴角的笑意。
前世是他们为刀俎,我为鱼肉。
今时今日也该换一换了。
出轨还想吃绝户的孟文瑞、给孩子找便宜爹的温北栀,他们俩要是互相攀咬起来,场面一定很好看。
3
甩开这俩伥鬼,我顿时觉得一身轻松。
第二天一早,就拿着粮票就去镇上的粮铺换了几袋面粉和牛奶。
前世我心疼孟文瑞做工辛苦,省下的粮票全给他买了肉蛋奶,自己是一点都没舍得吃。
还好,这次新发的粮票还没被我送给孟文瑞。
正喝着,门突然被人打开。
是孟文瑞。
他见柜子上放着一箱牛奶,毫不客气地开了一瓶,甚至指着我手里这瓶,
“潇潇,你怎么不直接拿到我那去?正好北栀怀孕了,也需要补充营养!”
“你之前从来不贪嘴,今天这种情况,以后不允许了哦!”
孟文瑞喝个牛奶,嘴周缀着点点奶渍不说,衣领上也掉得到处都是。
我深吸了一口气,真想抡死前世那个苦等孟文瑞的自己。
“文瑞,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是有老婆的人了,孤身一人来我这,孤男寡女的......会被人说闲话的。”
可他似乎没听见。
扫过客厅一圈,成功捕捉到地上那几袋面粉,和牛奶一起拿着就想离开,
“潇潇,你下次多买点。我这里可是多了个孕妇,这么点哪里够?”
想带着出轨对象一起吃我的软饭?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拿起棍棒拦住了他的去路,
“把东西放下,否则你休想离开!”
孟文瑞瞪着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顾楚潇!你果然还是没放下假结婚的事,我对你太失望了!”
“你一不干体力活,二不用承担生育的苦楚,霸着这么好的牛奶不是浪费吗?”
又是这一套话术。
若是前世的我,一定努力反省是不是自己不好。
但现在,我只想让他滚。
我走近几步,撸起袖子把骨瘦如柴的手臂展现在他眼前,
“浪费?这些年什么好东西我都往你那送,结果把自己饿得不成人形。”
说着,我用力戳着他身上那圈肥肉,
“倒是你,不过二十出头就长了一身肥膘,也好意思指责我?”
孟文瑞被我说得眼神闪躲,气势也弱了几分。
“不过我倒是很疑惑,温北栀的事你这么上心,为了瓶牛奶都要与我急赤白脸的,难不成......”
我压低了音量,正色道,
“孩子是你的?”
啪—
孟文瑞的手一松,面粉和牛奶掉在地上。
他呆愣了两秒,脸涨得通红,
“顾楚潇!”
“你再这样恶意揣度我与北栀,小心我彻底抛弃你!”
我轻嗤了一声,安抚道,
“好啦,我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至于反应这么大嘛!我就是饿得发慌不想让你把东西拿走罢了......”
孟文瑞指着我,哆嗦半天没说完一句囫囵话,
“你......你真是个疯子......”
说完,他东西也没拿,踉跄着跑了。
我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里。
怕什么?
做了坏事就别想心安,总有碰到鬼的那天。
而我,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4
和我吵了一架后,孟文瑞再没来烦过我。
我也乐得清闲。
许是为了气我,又或者是终于抱得美人归的喜悦,孟文瑞在人前摆出十分照顾温北栀的作态。
没过几周,村里就传出一句顺口溜,
“嫁人当嫁孟文瑞,娶妻当娶温北栀。”
更是不知从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我是嫌贫爱富才和孟文瑞分手。
每次出门身后总有很多闲言碎语,
“还好文瑞找了个更好的,肚子也争气,很快就能老婆孩子热炕头,那才是人生一大幸事。”
“可比这什么顾楚潇好多了,整日里就知道抛头露面往供销社跑,真是给我们女人丢人!”
“你看看,她一个女人喝这么多牛奶做什么?啧啧啧,真是败家。”
我爸听得几次想和人动手,都被我拦下了。
享一时之快没什么意思。
等到彻底撕下孟文瑞和温北栀脸皮那天,才叫精彩。
在他二人举办婚礼前夕,我先后找到了温北栀的几个相好。
一听说温北栀怀孕了,他们信誓旦旦地说是自己的。
得知温北栀要嫁给别人,个个捏紧拳头,恨恨地想把孟文瑞打个半死。
我拼了命才拦下他们,说出自己的计划。
有些人,该要为自己作的孽而付出代价了。
婚礼那天,现场挤满了来祝贺的村民。
温北栀打扮得很漂亮,四周围满想沾喜气的人,嘴里说着祝福的话。
孟文瑞更是激动得上了头,在一片祝福和艳羡的眼神中,大手一挥每桌加了一瓶茅台。
“各位,我孟文瑞娶了这么一个美娇娘,还即将迎来一个新生命,实在高兴得很,大家一定要吃好喝好!”
我冷哼了一声,这个年代别说茅台了,连牛奶都是稀罕东西。每桌一瓶,孟文瑞得借多少钱才能付得起今天的账。
现场欢呼声此起彼伏。
毕竟,有的人可能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喝上一口。
“温北栀!”
在一众欢呼声中,出现一道十分突兀的声音。
来自几个成年男性,他们中气十足地出声,
“你怎么能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
第2章 2
一男子说完,剩下两名纷纷争着说,
“什么你的?明明是我的!北栀上个月日日睡在我那!”
“放屁,温北栀上两周还躺在我怀里说要嫁给我!”
话音刚落,他三人沉默了两秒,同时转头看向温北栀,
“温北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话一出,刚才的喧闹戛然而止。
现场安静得可怕。
温北栀惊恐地看向三人的位置,似乎被这一突发情况吓懵了。
她当然不知所措,心里怕是万分疑惑,自己私下约的男人怎么就同时出现在了这里。
是孟母,疯了似的冲到几个男人面前,打破了这一宁静,
“你们再来我儿子婚礼上捣乱,我可就不客气了!也不看撒泡尿照照你们那个德行,哪点配得上我如花似玉的儿媳?”
这时温北栀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走到孟母身边,哽咽着说道,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平白就要来毁人婚事,可是要遭天谴的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被人诬陷的受害者。
闻言,几个男人纷纷像我提醒的那样往包里翻着什么。
孟文瑞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小瘪三就是羡慕我娶了北栀这么漂亮的媳妇,这会子下不来台了吧!别翻了,现在滚出去,我还能饶过你们!”
但他没注意到,一旁的温北栀神情再次紧张起来。
终于,那几个男人先后拿出了一些东西,
“北栀,你怎么能提起裤子不认人呢!这可是你经常带的那条手链,上次来我这落下的。”
“还有这个,这不是你最喜欢的那本书吗?”
直到第三个人,
“北栀,这件小衣上可是有你独特绣工的图案。喂,想必你也和这女人睡过了,这图案你总不陌生吧!别喜当爹了还蒙在鼓里啊兄弟。”
5
孟文瑞的脸,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原本强装镇定的温北栀在看到那件小衣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绷住,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见状,原本不相信的宾客这会子也信了个七七八八,议论声此起彼伏,
“真是搞笑,媳妇连肚子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姘头都跑来婚礼现场闹了,闹出这种丑事,还有谁愿意再嫁给孟文瑞,丢死人了。”
“温北栀也是个不要脸的,破鞋一个居然还想着找个好的接盘。”
“也是小刀拉屁股,开了眼了。一辈子都碰不上的热闹今天全碰上了。”
......
大家的眼神也从一开始的艳羡变成此刻看好戏的玩味。
这时,一群捧着茅台酒的服务员走了进来,
“孟先生,您要的茅台酒都拿过来了,您看是现在就摆上饭桌还是等一下。”
此时的孟文瑞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而那些茅台酒,就像催命的毒药,就算他卖房也付不了今晚的账,还平白被人看了笑话。
他双眼无神地往后踉跄了几步,嘴里喃喃,
“我的钱…我的孩子…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捏住温北栀的肩膀,面目狰狞地咆哮,
“贱人!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那晚你不是说自己是第一次吗,还他妈装得一副娇羞样,到头来老子就搞了个破鞋?”
“老子为了你,连家境殷实还对我好的顾楚潇都骗了,结果你只想揣着野种找我接盘?”
温北栀也撕下了伪装,露出凶悍市侩的一面,
“说我是破鞋,你又是个什么好货?明明你已经和顾楚潇订婚了,还非要与我眉来眼去。一听说我怀了孕,马上就屁颠屁颠地以假结婚的借口去安抚顾楚潇,还与我密谋要抢走她的工作,把她赶到偏远的山村去待一辈子。”
“得亏她还是个有脑子的,但凡被你蒙骗了,这辈子都回不来。咱俩,谁也别说谁!”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看向角落里的我,眼神里满是同情和歉意。
我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内心只生出阵阵凄凉。
温北栀的假设,就是我的前世。
寥寥几个字,却是我用了一辈子才悟出的道理。
耳边传来阵阵叹息,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了,楚潇这孩子除了贪嘴了点,哪点不好呢?这段时间大家在背后骂她骂得太过分了点。”
“孟文瑞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为着一个怀着野种的破鞋放弃村支书的女儿,肠子都要悔青了吧。”
......
这段时间对我置之不理,甚至出言不逊的人,此刻全部变了脸色,纷纷走来向我赔礼道歉。
我没有搭理。
伤害已经造成,我也有不原谅他们的权利。
突然,孟文瑞跪在我脚边,狠狠扇了自己几耳光,
“潇潇我错了,这段时间我就是被温北栀那个贱人迷了心智,才做出那些猪狗不如的事情。我们和好行不行,我会听你的话,我们马上结婚好不好,假结婚这事就当没提过。”
我后退几步,生怕衣裙沾上他的眼泪鼻涕,脸上不泛一丝波澜,
“迷了心智?那我供销社的工作、逼我去北方支教这些事,也是因为温北栀?”
说着,我冷哼一声,仰着头不让眼中的泪水流下,
“孟文瑞,其实你从来没爱过我吧。选择和我在一起,不过是享受我对你的好,更是图我的家产,温北栀的出现,不过是让你把心里一直想的做了出来而已。”
孟文瑞依然不死心,他起身把温北栀拖拽到我身边,央求我,
“都是这个贱人勾引的我,潇潇,你就原谅我好不好?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不能说不要就不要啊。”
话音刚落,他就朝温北栀肚子上踢去,
“一切的起源都是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他,我和潇潇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既如此,我就清手了结这个孽障!”
6
他每一脚都踢到实处,温北栀疼得在地上翻滚,面色发白,很快就见了红,也没有人去扶她。
孟文瑞扭头看向我,言语间满是兴奋,双眼放着异样的光,
“潇潇,孽障除掉了,我们就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不好?”
空气凝滞了半晌,众人纷纷看向我,屏气凝神。
我找了个凳子悠闲地坐下,侧着头看向孟文瑞,
“我凭什么,要你一个随时会出轨的人?”
说完,酒店的经理带着账单走了过来,
“孟先生,现在距离酒席开席时间已经过去大半,您看您是现在去结账,还是待会再去呢?”
孟文瑞颤颤巍巍拿过那张长长的账单,
“怎…怎么会这么贵…”
突然,他走到已经奄奄一息的温北栀身边,
“贱人,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赶紧给老子醒过来还钱!”
说着又补了一脚,温北栀却像砧板上的肉一般,动也不动。
经理见他完全没有要去结账的意思,面露凶光,
“孟先生,所以您是付不起吗?”
孟文瑞显然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指着经理道,
“说谁付不起呢!被骗婚已经够倒霉了,别他妈来找老子晦气!那些茅台开都没开,退了退了,老子不稀得喝。”
经理微微耸肩,望向某处点了点头,一群黑衣人涌入大堂,把孟文瑞抓了起来,
“在我这里,从来没有卖出去的东西还退回的道理,既然你想赖账,就别怪我不客气。”
孟文瑞被绑了起来,嘴里也被塞了布,讲不出话来。
为了救他,孟母一个一个跪着去求那些宾客。
“各位父老乡亲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儿吧,我们孟家人丁稀少,可就这么一颗独苗了,若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就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了啊!”
那些人变脸倒是极快,方才还一口一个‘自家孩子’地叫,此刻恨不能赶紧撇清关系,
“别,八竿子打不着,称什么父老乡亲!”
“那酒分明是孟文瑞为了摆阔气点的,当时又不是没人劝,他非要装大款,凭什么要我们还?”
“你废这劲求我们,不如去求顾楚潇。她家的存款估计堪堪能还清,只不过就你那个儿子如此负她......”
下一秒,孟母就连滚带爬到了我脚边,她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潇潇,你就行行好,看在这些年我也挺照顾你的份上,救救文瑞吧好不好?”
“他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孟母哽咽到说不下去。
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提到这些年,我也只能看在她年老的份上,放她一马。
孟文瑞无能,孟母又是个极度强势的,我还没过门就被她当牛一样使唤。
下了班还要去孟家洗衣做饭,年纪轻轻一双手就状如老妇。
每每孟文瑞想表现一下心疼我,帮我搭了把手,孟母就急得赶紧让他放下,
“放下,放下!我的祖宗诶,你个大男人,是要干大事的,怎么能做这种女人做的家务活呢!什么都被你干了,还要老婆干什么?”
哪怕冬日我双手皲裂,她也全当看不见,一味指责我偷懒。
我踢开了孟母,转身离开了。
身后传来孟母的嘶吼和孟文瑞挣扎时被摔打的声音。
我没有再作停留。
7
爸妈得知我的遭遇后,并没有指责我没脑子、被这种烂人拖累了那么多年,而是坐下来静静地与我谈心。
他们教我爱自己,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其实重生之后,我已经深谙这个道理。
男人的爱,瞬息万变,甚至能被他们演得入木三分。
我爱不起。
那天过后,我才真的感觉自己重生了,不用装作无事发生一样与孟文瑞周旋。
重生后见到孟文瑞的每一面,我都恨不能直接了结了他。
听说孟母四处借钱,却无一人肯借,被逼无奈之际,她只能卖掉还算值钱的祖宅。
可没等拿到钱,孟文瑞就被酒店老板砍掉了四肢扔在村门口,画面极度令人不适。
第二天一早,孟母发现孟文瑞时,急得差点晕过去,抱着他哭得撕心裂肺,也没人上前去安抚。
至于温北栀,那天过后我没再看到过她。
有人说她摘了子宫,也有人说她做了什么富商的小三,版本太多我也没有细问。
这天晚上,我突然很想喝牛奶,就一个人跑去镇上的粮食铺换。
提着牛奶才走到一半,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我暗叫不好刚要加快速度,后脑勺就被人用棍子使劲敲了一下。
眼前一黑......
再睁眼,我被绑在村里的祠堂里,温北栀面目扭曲地看着我,诡异地笑着,
“魏楚潇,你还真是有本事啊,居然能碰上重生这种好事。”
闻言,我唇角微微抖动,强压住心底那阵不安,
“北栀,好好的你说什么胡话?害你的人明明是孟文瑞,你找我干什么?”
她上下打量了我几圈,啧了几声,
“果然还是钱养人啊,前世最后见你那副老妪模样,别说男人了,我见了都想吐。”
孟北栀来回走动,时不时睨我一眼,
“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会知道、甚至相信这么荒谬的事吧。那天我被孟文瑞踢得疼晕了过去,做完手术还昏迷了两天。这两天,我可是做了好长的一个梦啊。”
“梦里,我如愿嫁给了孟文瑞,你也把供销社的工作让给了我。我和孟文瑞在你那个宽敞的家里住了一辈子,儿女绕膝,好不惬意。”
突然,她瞪大双眼看着我,
“这样美的梦,我醒来都是笑着的。可等着我的,却是晴天霹雳。梦里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只剩下这具无法再生育的身躯,和周围所有人鄙夷的目光,我爸妈都要对我喊打喊杀,把我扫地出门。”
“可梦里的一切太真实了,那样的幸福一定曾经发生过!结合这一个月以来你的巨大转变,只有一种可能,你重生了,你回来抢走了我的一切!”
我轻嗤了一声。
恶人的脸皮,果然不是一般的厚。
“你笑什么?”
“与其说是抢走,不如说拿回吧。供销社、家产,哪一样属于你?我的东西被你占了一辈子,怎么就成了你的东西了?”
我说得越发激动,泪水从眼角滑落。
闻言,温北栀拿着刀抵住我的脖子,嘶哑着大吼,
“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
“既然你能重生,那我肯定也能!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然后自杀,重来一次,我一定要赢过你!”
我没有求她放过我,只是仰天大笑,笑得传来回声,
“你觉得我为什么能重生?”
温北栀皱起眉头,语气不耐,
“因为你命好,老天都帮着你。”
“温北栀,你和魏楚潇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你觉得他会让你这种作恶多端的人重来一次?”
我冷冷看着她,勾了勾唇,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回到过去?就能有挽回一切的机会?别傻了,等待你的,只会是十八层地狱!”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四周传来的回声更添了几分庄严,就像老天发出的怒吼,审判温北栀的所作所为。
温北栀心里最后一道防线被我攻破,眼神涣散地往外跑去,如同疯妇一样,嘴里喊着,
“我没错…我没错…我不会下地狱”
8
那天过后,我就再没见过温北栀。
倒是孟文瑞,偶然碰到过几次。
他坐在轮椅上,双眼无神地看着某处,全然没有一点活人气息。
眼神交汇之际,他眼里短暂闪过一丝希望的光,又黯淡下去,
“潇潇,你现在真漂亮......”
“谢谢,”我淡淡开口,“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孟文瑞急得身体往前倾了倾,
“你...你等一下...”
我收回已经迈出的脚,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温北栀,我们是不是就像那些人一样,过着平凡的日子,还有两个小孩......”
孟文瑞望着不远处追逐打闹的孩童,眼底满是向往。
“生活是没有如果的,没有温北栀,还会有其他人。孟文瑞,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你到现在都对自己做的事没有丝毫歉意,只是对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感到不甘罢了。”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你又何必执着于根本不会发生的事。”
听了这话,孟文瑞的头埋得更低了。
“潇潇,你是个好女孩,这辈子是我负了你。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
我打断了他,
“没有下辈子,就算有,我只希望再也不要认识你。”
说完,我转身离开了。
我的生活也逐步恢复了平静。
爸妈催过几次让我结婚,都被我摇头拒绝了。
人生啊,道阻且长,如果把自己的人生交付给另一人,就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
不是人人都有我那么好的运气,碰上了重生这种好事,为前世的悲惨复仇成功,让作恶之人付出代价。
往后的路,我想自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