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年后，每当有人问我，为那个女孩做的一切值不值得，我总会想起2018年那个被蝉鸣包裹的、无比漫长的夏天。而我的答案，从未变过——“值。”
那年，我高中毕业，高考成绩像一记闷棍，把我对未来的憧憬打得七零八落。距离一本线差着十几分，这个尴尬的数字，让我在家里瞬间成了“罪人”。
父亲板着脸，手里的报纸被他捏得窸窣作响，最终重重拍在茶几上。“复读！”他斩钉截铁，不容置疑，“我已经给你联系好复读班了，下个月就开学。”
我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一百个不愿意。高三那种喘不过气的日子，每天在题海里挣扎到凌晨，模拟考排名像过山车一样折腾心脏……我真的不想再经历一次了。那种累，是渗透到骨头缝里的倦怠。
“爸，我不想复读。”我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勇气。
“不想？”父亲的声音陡然拔高，“考这么点分数，你还有脸不想复读？不上个好一本，将来有什么出息！”
眼看战火又要升级，母亲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轻轻放在我面前，温柔地打圆场：“孩子刚考完，让他歇歇再说。志愿不是还没填吗？说不定有二本的好学校呢。”
“你就惯着他吧！”父亲瞪了母亲一眼，但语气明显软了几分。我这位父亲，总是这样，脾气火爆得像炮仗，一点就着，可心底最软的地方，永远留给了这个家，尤其是留给总是轻声细语的母亲。他们俩会为了我的教育问题吵得面红耳赤，但最后，总是我爸先败下阵来，讪讪地去哄我妈。这是我们家独有的“战争与和平”。
我还有个小我三岁的妹妹，正处在最“讨人嫌”的年纪，整天跟我拌嘴，抢电视遥控器，在我房间门上贴恶作剧纸条。但每次她出去跟同学玩，带回什么好吃的，总会别扭地分我一份。相比之下，我这个当哥哥的实在不称职，连她最近迷上了哪个明星都不知道。
最终，在我的软磨硬泡和母亲的暗中支持下，父亲妥协了，虽然脸色依旧不好看。我在志愿表上填满了那座临江的城市——江城的大学。那里似乎很远，远到可以装下我所有对自由的向往。
漫长的暑假开始了，空气热得发烫，窗外的蝉没日没夜地嘶叫着，搅得人心烦意乱。为了“将功补过”，我大部分时间都乖乖待在家里经营的文具店里帮忙。
那天下午，店里闷得像蒸笼，电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我正百无聊赖地整理着货架上的笔记本，门上的风铃“叮铃”一声脆响。
一个穿着母校蓝白色校服的女孩走了进来。应该是高二的学妹，暑假还在补课，真是辛苦。太阳把她原本白皙的脸蛋晒得红扑扑的，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几缕碎发黏在额角，样子有些狼狈，却透着一股青春特有的可爱。
她看到店里有人（尤其还是个陌生男生），明显愣了一下，眼神有些闪躲，像是受惊的小鹿，带着点“社恐”的不知所措。
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友善：“学妹，需要点什么？”
她像是被我的声音惊到，微微缩了一下，才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数……数学册子。”
“要几年级的？高一高二的都在那边……”我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咚”的一声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