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上,九点五十分。
京北市民政局门口。
黑色的宾利早早地停在了路边。
盛廷靠在车门上,纯黑色的手工高定西装,从领口一丝不苟的温莎结到袖口冷硬的铂金袖扣,无一不透着刻意的考究。
那双本该多情的桃花眼沉沉地盯着民政局的入口,眼底翻涌着压抑的偏执与晦暗。
他挺拔的身形宛如一柄出鞘的利刃,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让路过的行人都下意识地绕道而行。
他手里夹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只是无意识地在指间转动着。
他在等。
他确定她一定会来的。
因为她怕,怕他伤害裴久熙,怕他摧毁她想要的一切。
这种认知,让他感到一种病态的快感,却又伴随着被刺痛的愤怒。
黑色的劳斯莱斯,不疾不徐地停在了他的宾利后面。
车门打开,一条修长笔直的腿迈了出来。
紧接着,那个只要他闭上眼睛,就会在他脑子里盘旋的身影,完整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他从前也这样,每天守在她的宿舍楼下等她。
每次当她的身影出现在女生宿舍门口的时候,全身都像放着光。
而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她。
一开始,她会别扭,会拉着他飞快地离开众人的视线,渐渐地,她也会眼里带着星星,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加快步子朝他走过来。
然后,他就会迫不及待,一把把她搂进怀里。
而现在,他依旧站在这里等她。
只是她却没有笑着朝他跑来。
与他的郑重完全不同,她随意地穿着一件雾霾蓝的羊绒大衣。
海藻般的微卷长发随意地披在肩后,发梢随着清晨的微风轻轻拂动,依然发着光,依然美得像从画卷中走出来的小仙女。
只是看着他时,那双清冷疏离的杏眼中,没有了星星,那张樱粉的唇,也没有一丝弧度。
盛廷的心,狠狠地刺痛一下。
他预想过很多种她出现的场景,哭泣的,愤怒的,恐慌的……却唯独没有想过,她会是这样一副淡漠而冷静的模样。
时星念目不斜视地朝他走来,在他面前三步之遥站定,平静地与他对视。
“我来了。”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清冷,疏离,听不出任何情绪。
“现在,你可以把你的条件,说出来了吗?”
“条件?”盛廷扯唇,从周扬手里接过一个文件袋,甩在她面前的引擎盖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我的条件,就是这个。”
他走上前,一步步将她逼退,直到她的后背抵上冰冷的车门。
“时星念,我昨天说得很清楚,我们,结婚。”
他靠得极近,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强烈的侵略性。
“跟我进去,把字签了。从此以后,你就是盛太太。启星科技,裴家,我都可以放他们一马。”
“盛廷,你是不是忘了,我有未婚夫了。”时星念仰着头,迎上他阴鸷的目光。
“那个小白脸?”盛廷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声线淬着冰,“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启星科技会立刻被查封,裴久熙会因为‘商业欺诈’在京北寸步难行。到时候,我看港城裴家是要脸面,还是要一个给家族带来灭顶之灾的儿媳妇。”
时星念的脸色白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漂亮的杏眼像蒙上了一层冰冷的雾,看不到底。
“所以呢?为了毁掉我,不惜和我结婚?”
她纯粹而冷静地逼视着他。
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惊慌失措,更没有愤怒地反驳。
“你以为一张纸能困住我一辈子?盛廷,别那么天真了。”
她用指尖轻轻将那份文件推回他的方向。
“你以为我今天来,是来屈服的?”她毫无惧色地看着他,“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不会和你结婚。”
“盛廷,强扭的瓜不甜。你想要的不是我,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你以为用一张纸把我绑在身边,用毁掉我的一切来威胁我,就能证明你赢了?”时星念那双清冷的杏眼倒映着他错愕的脸,声音却比冰还冷,“不,那只会让你成为整个京北的笑话。”
“你闭嘴!”盛廷的脸色瞬间铁青。
“我为什么要闭嘴?”她直视着他,毫不退让,“盛廷,你恨我打破了你在女人堆里无往不利的神话,所以就要不惜自己的名声也要毁了我?你就那么输不起吗?”
她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将盛廷的心拆解得鲜血淋漓。
他浑身一震,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尽,只剩下一片骇人的苍白。
那双盛满偏执与疯狂的桃花眼里,流露出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
“时星念,你的良心呢?”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他无法自拔的爱,他坚守了五年的执念,到头来,在她眼里,只是一场他输不起的游戏。
“时星念!”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猩红的眼底是彻底崩塌的疯狂,“我告诉你!就算变成笑话,就算一起下地狱,我也要你陪着我!你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盛廷的手很大,捏着她纤细手腕的骨节因为用力都泛起了白,盛怒让他失去了理智,没有丝毫的怜惜。
腕上传来骨头快要碎裂的剧痛,让时星念疼得眉头紧紧皱起。
可这份疼痛,却诡异地让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她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迫使自己直视他,正要再次开口,用更残忍的话语将这场闹剧彻底终结。
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起来。
一声接一声,急促得像是催命符,在这片死寂的对峙中显得格外刺耳。
盛廷的目光瞬间移向她发出声响的衣袋,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再次加重了力道。
时星念艰难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是——久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