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到的时候,沈清淮已经等候在叶子落光的古银杏树下。
身上穿着矜贵的浅灰色锦袍,温润如玉,清风霁月,是记忆中的君子模样。
投来的眼神依旧与记忆中一样。
温柔,多情。
可她还是生出一种陌生感。
成亲前那一年的秋天,满树镶金边的银杏叶下,他也曾站在这等过她。
一身阳光,满袖清风,俊美无双。
她当时乳燕投林般扑过去,他抱起她转了好几圈,在她耳边浅笑嗔怪:“大庭广众,羞不羞。”
如今物是人非,早已没了当年那种心境。
见她站在拐角处不动,沈清淮叫她:“明月。”
她瘦了。
变得沉默寡言。
他的嗓音低沉沙哑,应该是染上了风寒。
“世子爷。”江明月垂眸福了一礼。
周围环境静谧无声。
沈清淮向她走近几步,问她:“一直在京城?”
“嗯。”
“怎么不肯见我。”
“没这个必要。”江明月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
沈清淮低眸看着她低眉敛目的样子。
她以前很活泼,在他面前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爱生气,爱撒娇。
生病了最怕喝药,他得一汤匙一汤匙哄着喂。
无人的时候,会飞扑到他怀里,任他举高高转圈圈,银铃般的笑声传得很远,至今还回荡在他梦里。
现在却如此安静。
没了往日的亲昵,连头发丝都透出生疏。
外貌也变了。
成亲那天,她脸上还带着稚嫩和娇羞,现在是少女的明丽,还有从前没有的沉稳从容。
沈清淮的声音很轻很轻:“明月,你再信我一次。”
江明月抬眸看着他。
沈清淮又走近两步,伸手想要摸她的脸。
江明月往后退,却被他死死抱进怀里。
江明月垂在身侧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头,任由他抱着,身子僵硬得像紧绷的弓。
真武殿二楼的窗前,萧凌川看着树下抱在一起的男女身上。
面无表情。
陈忠站在他身后只往外看了一眼,吓得不敢再抬头。
今天他终于寻摸好的避子套呈上去,却被主子拒绝了,语气分外冷漠:“拿走。”
他当时还一头雾水,以为主子是对东西不满意。
现在看来,大概是那东西没了用武之地。
……
江明月说:“你要我信你什么?”
“信我能护住你,能给江家伸冤,还岳父一个公道。”沈清淮非常严肃认真,就差对天发誓了,“我已经在做了,很快就会有效果。”
“你能违背父母意愿,违背你们成国公府?”
“能。”沈清淮松开她,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坚定。
江明月一把推开他,笑得很冷很讽刺:“别说瞎话,沈清淮,你做不到。”
沈清淮抿唇看着她。
眼底流淌着痛苦和忧伤。
“当年是我护不住你,你不信我,也是应该的。”
江明月转身离开,只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别傻了,你能和你父亲为敌吗?”
沈清淮瞳孔地震,脸色慢慢煞白。
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明月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她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和江家的倒台有关?
这怎么可能?
可他想到这三年为江家伸冤过程中的莫名阻挠,突然消失的证人证物,父亲强硬的反对态度。
还有,父亲非要明月死……
一切就变得合理了。
是他不肯,始终不愿往这方面想。
杀父之仇,灭家之恨。
明月自幼和她父亲相依为命,怎么可能还会和他做夫妻?
真武殿门口不远是一条东西向的宽阔甬道,甬道另一头走来一群人。
领头的是一个少妇和一个十一二岁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