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陷阱边的对峙

后半夜的风带着硫磺味刮进瞭望塔,林夏被冻得打了个哆嗦。她爬起来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星子噼啪作响,映得墙上的影子忽明忽暗。阁楼上传来小七不安的叫声,像在做什么噩梦,她蹑手蹑脚地爬上去,看见那只朱鹮正用喙轻轻啄着蛋壳,月光从破洞漏下来,在蛋上投下圈淡淡的光晕。

“别担心,” 林夏蹲在木箱边,声音轻得像羽毛,“赵野和郑大爷在外面设了好多陷阱,比游戏里的终极关卡还难闯,那些拾荒者肯定进不来。” 她摸了摸小七的背,羽毛比白天更顺滑了,尾羽的红色在月光下像团跳动的火苗。

小七突然 “咕” 地叫了一声,往蛋上靠了靠,仿佛在回应她的话。林夏笑了笑,转身想下楼,脚却踢到个硬东西 —— 是赵野白天捡回来的铁皮罐,里面装着些碎石子,罐口系着根细铁丝,一直延伸到窗外。这是他们新发明的警报器,只要有人碰铁丝,罐子就会掉下去发出响声。

“还挺专业。” 她嘀咕着把罐子放好,刚走到楼梯口,就听见外面传来 “哐当” 一声巨响,接着是拾荒者的惨叫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林夏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抓起墙角的砍刀就往楼下冲。赵野和老郑已经站在门口,手里各举着根木棍,老郑的拐杖斜靠在墙上,显然是来不及拿。

“咋回事?” 林夏的声音都在抖,砍刀在手里晃得像风中的叶子。

“中陷阱了。” 赵野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狼,“我在东边的灌木丛里设了个绊索,专绊小腿,刚才那声音听着像栽进了我挖的坑里 —— 里面插了不少碎玻璃,够他喝一壶的。”

老郑往火堆里添了根柴,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不止一个,我听见至少有三个人的脚步声,跟一群野猪似的咚咚响。” 他捡起拐杖握紧,“小林你别出去,守着朱鹮和蛋,我跟赵野去看看。”

“我也去。” 林夏把砍刀攥得更紧了,“多个人多份力,再说我还认识不少草药,万一你们受伤了……”

“听话!” 赵野打断她,语气硬得像块石头,“那些拾荒者疯了似的想抢苔藓和蛋,看见你一个女的说不定更没顾忌。在这儿待着,听见不对劲就吹哨子,三长两短,我们立马回来。” 他从腰后解下把匕首塞给她,“这玩意儿比砍刀好用,实在不行就往他们腿上扎。”

林夏还想说什么,老郑已经推着赵野往外走:“走吧走吧,别让那孙子爬出来跑了。” 两人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门口晃动的火光。

她把匕首别在腰上,搬了张破桌子抵在门口,又检查了一遍铁皮罐警报器,确认每个窗户都系了铁丝。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手心全是汗,刀柄都被浸湿了,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阁楼的小七又开始不安地叫,林夏赶紧爬上去,看见它正紧张地盯着蛋壳,喙微微张开,露出里面粉红的舌头。她凑近一看,心脏差点跳出来 —— 蛋壳上出现了道细小的裂缝,像冬天湖面刚冻住时的冰纹。

“要孵出来了?” 林夏的声音都变了调。她在资料里见过,朱鹮蛋孵化期一般是二十八天,这才刚过一个礼拜,怎么会提前这么多?难道是硫磺水的影响?还是……

楼下突然传来赵野的吼声:“操你妈的还敢动!” 接着是闷响和惨叫声,林夏的心揪成一团,想出去又记着赵野的话,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小七突然用喙对着裂缝猛啄了一下,蛋壳 “咔嚓” 一声裂得更大了,露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眼睛还没睁开,像两颗紧闭的黑葡萄。林夏屏住呼吸,看着那小家伙在蛋壳里挣扎,细弱的腿蹬来蹬去,像在做最后的冲刺。

“加油啊小家伙。” 她握紧拳头,比自己高考时还紧张。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 “砰” 的一声巨响,桌子被撞得挪了半尺,灰尘簌簌往下掉。林夏吓得差点坐到地上,赶紧抓起匕首躲到木箱后面,透过缝隙看见个黑影正试图从门缝里挤进来,脸被卡在中间,鼻子都扁了,像幅抽象画。

“里面的人听着!” 那黑影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赶紧把苔藓和朱鹮交出来,不然我们把这破塔烧了,让你们全变成烤猪!”

林夏没吭声,手在发抖,匕首的冰凉透过掌心传到心里。她看见那黑影的手里拿着个打火机,火苗在黑暗里忽明忽暗,映得他脸上的刀疤像条扭动的蛇。

“不交是吧?” 黑影狞笑着从怀里掏出个东西,林夏定睛一看,魂都快吓飞了 —— 是个燃烧瓶,和上次在铁丝网外看到的一模一样,瓶身还沾着些黑色的粉末,不知道是不是泉眼边的那种金属废料。

“我数到三!” 黑影的声音越来越凶,“一 —— 二 ——”

他的 “三” 还没说出口,就突然惨叫一声,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中了脑袋。林夏听见赵野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你爷爷在这儿呢!敢动我这儿的人试试!” 接着是闷响和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她头皮发麻。

门被猛地拉开,赵野扶着老郑走进来,两人身上都沾着血,赵野的胳膊被划了道口子,血正顺着袖子往下滴,像条红色的小蛇。

“你们没事吧?” 林夏赶紧跑过去,扶住差点摔倒的老郑,“郑大爷您伤着哪儿了?”

“没事没事,” 老郑摆着手,喘得像风箱,“就是被那孙子推了一把,老骨头还禁得住。” 他指着赵野的胳膊,“快看看他,被砍刀划的,深着呢。”

林夏这才注意到赵野的伤口,皮肉翻着,能看见里面的骨头,血把迷彩服的袖子都浸透了。“赶紧处理!” 她拉起赵野就往火堆边跑,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 —— 这是她种子库里的标配,里面的酒精和纱布都是最新的,“忍着点,可能有点疼。”

赵野龇牙咧嘴地看着她用酒精消毒,疼得直抽冷气:“你轻点行不行?比我上次缝针还疼 —— 哎哎哎!你这是消毒还是谋杀?”

“少废话。” 林夏瞪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却轻了点,“谁让你刚才那么猛?不知道躲着点吗?万一伤着动脉,神仙都救不了你。” 她往伤口上撒了把草药粉 —— 是老郑白天采的,据说止血效果比云南白药还好,“这药粉有点苦,别舔啊。”

赵野刚想反驳,阁楼突然传来小七兴奋的叫声,像在唱歌。三人赶紧抬头,看见那只朱鹮正用喙轻轻拨弄着蛋壳,里面的小家伙已经完全钻出来了,浑身湿漉漉的,像只没毛的小鸡,正抖着翅膀想站起来。

“孵出来了!真的孵出来了!” 林夏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郑大爷您看!它还活着!”

老郑的眼睛也红了,拄着拐杖慢慢走上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像在看什么稀世珍宝。“好小子,真给我们争气。” 他的声音抖得厉害,“比你爸妈当年厉害多了,它们第一窝蛋根本没孵出来……”

赵野也忘了胳膊的疼,凑过去看得直乐:“这小家伙看着挺精神,腿还挺有劲,以后肯定能长成个飞檐走壁的高手。” 他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些拾荒者呢?没跑吧?”

“跑不了。” 老郑的脸色沉下来,“我刚才用拐杖把他们的腿都敲断了,扔在西边的山坳里,天亮了再去处理 —— 这次得给他们点教训,让他们知道苍莽山不是想来就来的。”

林夏把小家伙捧起来,放在手心。它的羽毛还没干,暖暖的像个小热水袋,眼睛已经睁开了,黑亮得像两颗黑曜石,正好奇地看着她。“我们叫它小硫吧。” 她笑了,眼泪还挂在脸上,“纪念我们用硫磺粉打败了那些虫子和坏人。”

“这名字好!” 赵野拍了拍手,忘了胳膊上的伤,疼得 “嘶” 了一声,“就叫小硫,又好记又有意义 —— 等它长大了,我教它抓拾荒者,比狗还管用。”

老郑从阁楼的角落里翻出个小陶罐,里面装着些小米粥 —— 是他下午特意煮的,本来想给小七补补身子,现在正好给小硫当辅食。“来,小家伙,吃点东西长力气。” 他用小勺舀了点粥,小心翼翼地递到小硫嘴边。

小硫犹豫了一下,低头啄了啄勺子,很快就把粥吃了个精光,肚子鼓得像个小皮球。小七在旁边看着,时不时用喙蹭蹭小硫的背,眼神温柔得像位母亲。

林夏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里突然暖暖的。她抬头看向窗外,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阳光透过破洞照进来,落在小硫身上,像给它镀了层金边。那些拾荒者带来的恐惧和不安,好像都被这阳光驱散了,只剩下满满的希望。

“赵野,” 她突然开口,“等小硫长大了,我们就教它飞,让它带着我们的种子飞到更远的地方,说不定能在别的地方也种出苔藓和冷杉,让整个世界都变得绿油油的。”

赵野正在用布条包扎胳膊,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到时候我做个更大的鸟笼,不,是鸟舍,让小硫和它的孩子们都住进去,比动物园的还豪华。”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认真起来,“等泉眼的水净化干净了,我们就种水稻和玉米,再养几只鸡,说不定还能养头猪,过上好日子。”

老郑也笑了,脸上的皱纹像朵盛开的花:“我还能再活几年,说不定能看到小硫的孩子孵蛋,到时候苍莽山就热闹了,跟以前的保护区一样,到处都是鸟叫和花香。”

阳光越来越亮,把整个瞭望塔都照得暖洋洋的。林夏拿起种子记录本,在新的一页写下:“第 7 天,小硫出生,赵野受伤但无大碍,拾荒者被打退 —— 希望就像这刚出生的小生命,虽然弱小,却充满力量。”

她合上本子,抬头看见赵野正往火堆里添柴,老郑在给小七和小硫喂食,小七时不时叫两声,小硫的啾啾声像颗甜甜的糖。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却充满了希望,就像那片在硫磺味里依然顽强生长的苔藓,只要有人守护,就永远不会枯萎。

门外的硫磺味被风吹得淡了些,隐约能闻到松针的清香。林夏知道,这只是开始,未来还会有更多的困难和挑战,但只要他们三个在一起,再加上小七和小硫,就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就像这苍莽山,经历了那么多灾难,依然屹立不倒,等待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