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硫磺味里的新动静

天刚蒙蒙亮,瞭望塔就飘起一股怪味。不是铁锈雨的酸腥,也不是变异鼠的臊气,是种冲得人鼻子发酸的臭鸡蛋味,像有人把整箱过期松花蛋全砸在了石头上。林夏揉着眼睛从阁楼爬下来,看见赵野正蹲在火堆旁忙活,手里拿着块硫磺矿石往火里添,火苗 “腾” 地窜起半尺高,冒出的黑烟裹着黄雾,把他的脸熏得跟刚从煤窑里爬出来似的。

“你这是在炼丹还是搞爆破?” 林夏捂着鼻子凑过去,睫毛上沾了层细灰,一眨眼睛就往下掉,“再这么烧下去,别说虫子了,我们仨都得被熏成腊肉。”

赵野用树枝扒拉着火堆里的硫磺块,侧脸被火烤得发红:“老郑说硫磺得烧透了才管用,就跟熬中药似的,火候不到等于白搭。” 他往旁边挪了挪,露出身后摆得整整齐齐的陶罐,“你看,我把烧好的硫磺粉装在这些罐子里,等会儿往泉眼和冷杉林那边撒,保证让那些虫子和细丝见识见识什么叫化学攻击。”

林夏拿起个陶罐闻了闻,差点没呛晕过去。“浓度太高了吧?” 她咳嗽着说,“水葫芦刚冒芽,经不起这么折腾 —— 上次实验室的绿萝就是被我多浇了半瓶营养液,第二天叶子全黄了,跟秋天的银杏似的。”

“那咋办?” 赵野停下手,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浓度低了怕不管用,浓度高了又伤植物,这跟给病人开药似的,多一分少一分都不行。”

“得稀释。” 林夏从仓库找来几个空水桶,“把硫磺粉倒进水里,搅拌均匀了再撒 —— 就像冲咖啡,一勺粉配一大杯 water,不然能苦死人。” 她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往阁楼跑,“我去拿 ph 试纸,得测测酸碱度,中性偏酸最好,太碱了啥都活不成。”

老郑背着个竹篓从外面进来,篓子里装着些带着露水的野草,叶子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你们俩大清早就在折腾啥?” 他把竹篓往地上一放,“我刚去看了小七,那小家伙精神多了,还啄了两口我采的嫩草叶。”

“郑大爷您来得正好,” 赵野把硫磺粉往旁边推了推,“您知道这玩意儿咋稀释不?林夏说浓度太高会伤植物。”

老郑蹲下来捏了点硫磺粉,放在指尖捻了捻:“这还不简单?以前给果树防虫,都是一斤硫磺配十斤水,晴天撒效果最好,能管半个月。” 他往火里添了根柴,“不过水葫芦是水生植物,得再淡点,一斤配十五斤水差不多,跟泡茶似的,浓了发苦。”

林夏拿着 ph 试纸跑下来,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还是大爷有经验!我这试纸总算派上用场了 —— 赵野,快烧水,凉了才能用,热水会破坏硫磺的成分,跟泡奶粉不能用沸水一个道理。”

赵野翻出个大号行军锅,往里面倒了半锅雨水,架在火堆上烧。水烧开的功夫,林夏已经用天平(这是她从种子库里翻出来的宝贝)称好了硫磺粉,按照老郑说的比例分装在水桶里。等水凉得差不多了,她小心翼翼地把硫磺粉倒进去,用根木棍使劲搅拌,水面立刻泛起黄色的泡沫,像杯没搅开的速溶奶茶。

“ph 值 6.5,完美。” 林夏举起试纸比了比,上面的颜色刚好在中性偏酸的区间,“可以出发了,争取在中午前撒完,太阳大的时候效果最好。”

赵野把装着稀释硫磺水的水桶往背上一背,又拎了两个陶罐:“我去泉眼那边,你们俩去冷杉林,分工合作效率高,跟工厂流水线似的。”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防毒面具 —— 面具上的滤毒罐都裂了缝,看着像捡来的废品,“这个给你,虽然有点破,但总比直接闻强。”

林夏接过面具戴上,感觉呼吸顺畅多了。“你自己咋不用?” 她透过面具的镜片看着赵野。

“我皮糙肉厚,不怕这点味儿。” 赵野拍了拍胸脯,迷彩服上的灰被震得飞起来,“再说了,我得留着鼻子闻有没有拾荒者靠近,面具戴着不方便 —— 走了啊,有事就吹哨子,三短两长,我听见就过来。”

林夏和老郑推着辆捡来的旧独轮车,往冷杉林那边走。独轮车的轮子吱呀作响,像在唱跑调的歌,车斗里装着两桶硫磺水和一把长柄勺,是林夏特意找来的,方便往树干上泼。

“小林啊,” 老郑推着车,突然叹了口气,“你说这硫磺真能管用?别到时候虫子没死,冷杉先枯了,那我们可就赔大了。”

“放心吧郑大爷,” 林夏用长柄勺搅了搅桶里的硫磺水,“我查过资料,硫磺是天然的杀菌剂,对植物的伤害很小,只要浓度合适,就跟给植物打预防针似的,利大于弊。” 她指着路边的野花,“您看这些花,去年被虫子啃得就剩杆了,今年撒了硫磺粉,这不又开得好好的?”

老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路边确实有不少黄色的小花,花瓣上还沾着晨露,在阳光下亮晶晶的。“也是,” 他笑了笑,“还是你们读书人懂得多,我们这些老粗就知道瞎折腾。”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冷杉林。那些被虫子啃过的树干看着还是光秃秃的,但树皮上的裂缝里已经看不到白色的虫子了,只有一些黑色的粉末,像被踩扁的蚂蚁。

“看来赵野昨天烧草还是有用的。” 林夏拿起长柄勺,往树干上泼了点硫磺水,“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得全面撒一遍,不能给虫子留任何活路。”

老郑从车上拿下水桶,往树根周围浇硫磺水:“我浇下面,你浇上面,分工明确,效率杠杠的。” 他学着年轻人的口气说,逗得林夏直笑。

两人正忙得热火朝天,突然听见 “扑棱棱” 的响声。林夏抬头一看,只见几只朱鹮从瞭望塔的方向飞过来,落在冷杉树的枝头,其中就有小七。它的羽毛比昨天亮了些,尾羽的红色也更鲜艳了,站在枝头歪着头看他们,像个好奇的小孩。

“小七咋飞过来了?” 林夏放下长柄勺,“它不是应该在孵蛋吗?”

老郑也觉得奇怪,刚想吹口哨叫它们回来,就看见小七突然从枝头飞下来,落在装硫磺水的桶边,低头喝了一口。

“哎!不能喝!” 林夏赶紧去赶,却被老郑拉住了。

“别急,看看再说。” 老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说不定这水对它们有好处呢?”

小七喝了两口硫磺水,居然没什么不良反应,反而 “咕” 地叫了一声,像是在表达满意。其他几只朱鹮也纷纷飞下来,围着水桶喝水,场面温馨得像幼儿园小朋友在分享饮料。

“奇了怪了,” 林夏挠了挠头,“朱鹮不是很怕刺激性气味吗?咋还敢喝这硫磺水?”

老郑想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我知道了!它们肯定是自己觉得不舒服,想找点药喝 —— 就像人感冒了想喝姜汤似的,动物也有自己的办法。”

林夏觉得有道理,蹲下来仔细观察朱鹮喝水的样子。它们的喙在水面轻轻一点,就能准确地喝到水,动作优雅得像在跳芭蕾舞。她突然发现,小七的喙尖比昨天干净多了,那些黑色的黏液不见了,眼睛里的血丝也几乎消失了。

“看来这硫磺水还真能治病。” 她高兴地说,“等回去给它们的饮水里也加点,说不定能让小七更有精神孵蛋。”

两人加快速度撒硫磺水,不一会儿就把冷杉林周围都撒遍了。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硫磺味,闻着虽然刺鼻,但看着那些健康的树木和欢快的朱鹮,林夏觉得这味道也没那么难闻了。

往回走的路上,老郑突然指着前面:“小林你看,那是不是水葫芦?”

林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泉眼那边的塑料桶里冒出了绿油油的叶子,像一个个小荷叶漂在水面上,看着生机勃勃的。“是水葫芦!它们长出来了!” 她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比我预计的还快,看来这硫磺水没影响到它们。”

两人赶紧推着独轮车往泉眼跑,远远就看见赵野蹲在桶边,手里拿着根树枝在水里搅来搅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

“赵野,你看!水葫芦长出来了!” 林夏大喊着跑过去。

赵野抬起头,脸上笑开了花:“我早就看见了!这玩意儿长得真快,跟打了激素似的,昨天还只有个小芽,今天就长这么大了。” 他指着水面上的叶子,“你看这颜色,绿得发亮,比超市里卖的青菜还新鲜。”

林夏蹲下来仔细观察,发现水葫芦的根须已经长得很长了,像一团乱糟糟的绿线,在水里飘来飘去。她用树枝把根须挑起来,惊喜地发现上面吸附着很多黑色的颗粒,正是那种金属细丝。

“它们真的能吸收这些细丝!” 林夏的声音都在抖,“赵野,老郑,你们看,这些根须上全是!”

赵野和老郑赶紧凑过来看,果然,水葫芦的根须上缠着很多黑色的细丝,有的还在微微蠕动,像被粘住的小虫子。“太好了!” 赵野激动得一拳砸在大腿上,“这下泉眼的水有救了,朱鹮也有救了!”

老郑摸着胡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我就说这水葫芦靠谱,没白费劲搬那些桶 —— 等它们再长大点,我们就把它们移到泉眼里,让它们好好净化净化水质。”

三人正高兴着,突然听见瞭望塔的方向传来 “咻咻” 的哨声,是三短两长,正是他们约定的求救信号。

“不好!瞭望塔出事了!” 赵野脸色一变,抓起身边的砍刀就往回跑,“肯定是拾荒者又来了!”

林夏和老郑也赶紧跟上,独轮车都顾不上管了。一路上,赵野跑得飞快,像一阵风似的,林夏和老郑在后面拼命追,累得气喘吁吁,像两只缺氧的鱼。

快到瞭望塔时,就看见几个黑影正围着瞭望塔转悠,手里还拿着砍刀和铁棍,其中一个正试图爬上塔门。赵野怒吼一声,像头被激怒的狮子冲了过去,手里的砍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寒光。

“操你妈的,敢动我的朱鹮!” 赵野一脚踹在那个爬塔门的拾荒者身上,把他踹得四脚朝天,“上次没打疼你们是吧?还敢来!”

其他几个拾荒者见状,纷纷举着家伙围了上来。林夏赶紧从地上捡起块石头,往离她最近的拾荒者头上砸去,虽然没砸中,但也把他吓了一跳。

老郑也不甘示弱,举起手里的拐杖就往拾荒者的腿上打,嘴里还骂着:“小兔崽子,敢来这儿撒野,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场面顿时混乱起来,喊叫声、打斗声、金属碰撞声混在一起,像一场激烈的街头混战。赵野一个人对付三个拾荒者,却一点不落下风,他的砍刀舞得虎虎生风,逼得拾荒者连连后退,像被猫追的老鼠。

林夏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她很聪明,专捡拾荒者的腿打,用石头砸,用脚踹,虽然没造成什么重伤,但也让他们很难受,像只烦人的蚊子在旁边嗡嗡叫。

老郑的拐杖也不是吃素的,专打拾荒者的关节,几下就把一个拾荒者的胳膊打脱臼了,疼得他嗷嗷叫,像杀猪似的。

没过多久,那几个拾荒者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地跑了,临走前还放下狠话:“你们等着,我们还会回来的!”

赵野啐了口唾沫,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骂道:“有本事就再来,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第三条腿!”

林夏和老郑赶紧检查瞭望塔,还好,朱鹮都没事,小七还在小木箱里孵蛋,只是被刚才的动静吓了一跳,羽毛都炸开了,像个毛茸茸的球。

“吓死我了,” 林夏拍着胸口,“还好我们回来得及时,不然朱鹮和蛋就危险了。”

赵野皱着眉说:“这些拾荒者肯定是盯上我们了,这次没抢到东西,下次肯定会带更多人来 —— 我们得想个办法,不能总是被动挨打。”

老郑也点点头:“是啊,防不胜防啊 —— 要不我们把朱鹮转移到山洞里去?那里隐蔽,拾荒者找不到。”

林夏想了想,说:“转移也行,但山洞里的环境不一定适合孵蛋,温度和湿度都不好控制 —— 我觉得我们还是得加强防御,多设点绊索和陷阱,再把硫磺粉撒在瞭望塔周围,让拾荒者不敢靠近。”

赵野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对,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去设陷阱,多弄点硫磺粉,保证让那些拾荒者有来无回!”

夕阳西下,把瞭望塔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夏坐在阁楼里,看着显微镜下的水葫芦根须,那些黑色的细丝已经变得干瘪,不再蠕动了。她心里一阵欣慰,觉得所有的努力都没白费。

窗外,赵野正在埋设绊索,老郑在往瞭望塔周围撒硫磺粉,两人配合默契,像一对合作多年的老搭档。林夏笑了笑,觉得这样的日子虽然艰苦,但也充满了希望,就像那些在硫磺味里悄然生长的水葫芦,不管环境多恶劣,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生存方式。

她拿起种子记录本,在上面写下:“第 6 天,硫磺有效,水葫芦生长良好,朱鹮平安 ——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写完,她合上本子,抬头看向窗外,天边的晚霞红得像火,映照着这片充满希望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