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老楼在雾气中若隐若现,像一幅被洇湿的水墨画,带着岁月的斑驳与神秘。我穿过逼仄的楼道,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响声,每一步都像是在叩问过去的岁月。雾气在第十一级台阶处凝结成细小的水珠,台阶上的血迹被稀释成淡红色,丝丝缕缕地渗进木头的纹理中,仿佛是台阶在为这场意外默默哀悼。警车的蓝光穿透雾气,投射在老楼上,给这幅画添上了一抹诡异的色彩。

这是幢有着三十多年历史的老楼,它见证了城市的变迁,也承载着无数人的喜怒哀乐。住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被现代社会遗忘的群体:退休工人、单亲妈妈、靠低保过活的老人。老楼于他们而言,不仅是一个栖身之所,更是一个充满故事与回忆的港湾。

我叫沈灯,是分局的笔录员。我的工作就是记录下每一个案件的细节,将真相用文字的形式保存下来。我以冷静著称,这让我能将每一份笔录写得滴水不漏。然而,这次的案件,却让我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因为,这个案件的死者,是我曾经的恋人——许蔷。

许蔷是个温柔而善良的社区护士,她总是忙碌于老楼的各个楼层,为老人们量血压、换药,陪孤寡的李奶奶唠家常。她的笑容,就像一缕阳光,照亮了老楼的每一个角落。可如今,她却静静地躺在第十一级台阶上,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护士服,也染红了我平静的生活。

我蹲在台阶旁,用指尖蘸了一点尚未凝固的血,在笔记本上画了一条短短的竖线。这个动作,像是给这场悲剧画上了一个冰冷的句号。可我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关于谎言、真相与救赎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帷幕。

1 第一章 暗桩之河

老楼在清晨的雾气里像一条搁浅的旧船,灰白外墙的墙皮翻卷,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砖,远远看去,像结痂的伤口。我踩着咯吱作响的木楼梯上楼,鞋底带进来的水汽让台阶边缘的霉斑愈发明显。楼道里飘着隔夜的葱花味,还有谁家熬中药留下的苦涩,两种气味纠缠在一起,像一场不肯散场的争吵。我数着台阶,十级,十级,再十级,直到通往天台的门槛前,多出来的那一级——第十一级——横在面前,像一行被谁偷偷加进剧本的旁白。门槛上的血迹已经氧化成铁黑色,木纹却吸饱了血,摸上去比别处更凉,也更滑。我蹲下来,用指甲抠了抠,碎屑像干掉的胭脂,落在掌心,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烫得我指节发颤。我想起许蔷说过,老楼的木头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樟子松,质地软,怕潮,一旦吸了水就容易翘曲。她说话的时候正蹲在203室门口给李奶奶量血压,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淡青色的血管,像一条安静的小河。那时我怎么会想到,她的血有一天也会渗进这些软木,成为它翘曲的理由。

认识许蔷是在去年深秋。分局组织社区义诊,我被抽调去维持秩序,其实就是站在走廊口登记身份证。她扎着低马尾,发尾落在肩胛骨之间,随着弯腰听诊的动作轻轻摇晃,像一尾在空气里游动的鱼。我递给她登记表,她抬头冲我笑,眼角弯下去,说辛苦警察同志了。声音不高,却像有人在耳边撕开一颗糖,甜味顺着耳道一路滑进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