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雯又从柜台里拿出瓶冰红茶,瓶盖已经拧松了:「这个给你,天热,送快递渴。」
阿贵连忙摆手,说自己有水壶,却还是接了过来,攥在手里,冰得手心发麻,心里却暖烘烘的,连刚才卡车轮的糟心事都忘了。
他把冰红茶揣进外套口袋,想着等送完快递再喝,得慢慢品——这是晓雯给的,不一样。
阿贵是个快递员,今年三十岁,在这座城市待了八年。他没读过大学,初中毕业就出来打工,搬过砖、送过外卖,最后干了快递,因为「能到处跑,见的人多」,也因为快递车能载着他,路过晓雯的便利店。他住的出租屋在城中村最里面,十平米,月租八百,墙皮掉了块,他用旧报纸糊上,上面贴满了快递单,他说「这都是咱的『军功章』」——有张快递单皱巴巴的,边缘还沾着点油渍,是去年冬天送的生鲜,那天雪下得大,他怕东西坏了,把外套脱下来裹着快递,自己冻得流鼻涕,最后客户还说「怎么晚了半小时」,他没反驳,只是笑着道歉,回来就把这张单子贴在了墙上,说「下次记住,雪天得提前出门」。
出租屋的角落里,有个铁盒子,是阿贵捡来的月饼盒,里面装着些「宝贝」:晓雯第一次给的冰红茶瓶盖(他没舍得扔,洗干净了擦干,放在棉布里裹着)、晓雯帮他擦过手的纸巾(他压平了夹在笔记本里,纸巾上还留着点奶茶的甜味)、还有上次晓雯帮他补快递包用的针线(是粉色的,晓雯说自己只有这种颜色,他补完包后,把针线收了起来,针尾还缠着点粉色线)。
每次晚上回来,他都会打开盒子看一眼,手指轻轻摸过这些东西,心里像被填得满满的,连出租屋的冷清都少了点。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那天阿贵手里有个生鲜快递,是客户订的进口草莓,要求中午十二点前送到,备注里写着「女儿生日,急用」。
他骑着电动车往客户小区赶,刚走一半,天突然暗下来,紧接着就下起了暴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疼得慌。
阿贵赶紧把电动车停在路边,从后备箱里拿出雨衣——这雨衣是晓雯去年送他的,说「下雨天送快递别淋着」,是蓝色的,上面还有个小草莓图案,阿贵平时舍不得穿,只有下大雨才拿出来,雨衣的袖口还绣着个「贵」字,是晓雯偷偷绣的,阿贵发现后,高兴了好几天。
他把雨衣裹在生鲜箱子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后背却露在外面,没一会儿就湿透了,T 恤贴在身上,凉得刺骨。更倒霉的是,电动车突然「咯噔」一声,不动了——没电了。
阿贵急得直跺脚,客户已经打了三个电话催了,说「再不到我就退款,还要投诉你」。
他看着怀里的草莓箱子,心里想:「可不能让草莓坏了,这客户的女儿等着过生日,咱要是搞砸了,对得起人家吗?再说,要是被投诉,这个月奖金就没了,离开菜鸟驿站又远了一步。」
他咬咬牙,把电动车锁在路边,抱着草莓箱子往小区跑。
雨越下越大,路上的积水没过了脚踝,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不小心踩进了一个水坑,「扑通」一声摔了个屁股蹲,草莓箱子却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没洒出来。他爬起来,顾不上拍裤子上的泥,也顾不上屁股疼,继续跑,心里还自嘲:「咱这『快递大圣』今天是栽了,不过还好,草莓没坏,也算没白摔。」路过便利店时,他瞥见晓雯正往窗外看,好像在找什么,他心里一暖,跑得更快了——得赶紧送完,回来跟晓雯说他没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