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山,叫黑风岭。前世,阿秀就是在靠近山顶的一处隐蔽陷阱里发现的靖王。
山路崎岖,夜色浓重。沈未晞喘着粗气,胸口火辣辣地疼,脚下的绣花鞋早已破烂不堪,露出血肉模糊的脚趾。她咬着牙,凭着前世零星的记忆和一股不肯熄灭的恨意,艰难攀爬。
不能停,停下来就是万丈深渊。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她几乎要脱力的时候,隐约听到了一声压抑的闷哼,伴随着极淡的血腥味。
她心头一跳,循着声音摸过去。拨开一人高的草丛,一个伪装过的陷阱赫然出现在眼前。陷阱底部,隐约可见一个蜷缩的人影,玄色衣袍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是他!靖王萧玦!
沈未晞心脏狂跳,她折了几根粗壮的藤蔓,打了个死结,一头拴在旁边的树上,另一头扔下陷阱。也顾不得大家闺秀的仪态,她抓着藤蔓,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滑了下去。
陷阱底部潮湿阴冷。萧玦伤得很重,肩胛处插着一截断箭,深可见骨,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干裂,但那双眼睛,即使在这种境地下,依旧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和冰冷的警惕,直直射向她。
“你是谁?”,他的声音沙哑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沈未晞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路过之人,见你受伤,特来相助。”
萧玦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尽管狼狈,那通身的贵气却难以掩盖:“路过?这荒山野岭……一个穿着嫁衣的女子?说吧,谁派你来的?”
沈未晞知道他不信,她真是一个村妇,怎会恰好出现在这里?但她早有准备。
她蹲下身,试图扶他,却被他一记冰冷的眼神制止。沈未晞收回手,不卑不亢地迎上他的目光:“王爷不必疑心,小女并非村妇,乃永宁侯府嫡长女沈未晞。家中遭庶母构陷,被弃于此地。今日逃婚上山,偶然发现王爷。救王爷,非为其他,只求一条生路,一个……报仇的机会。”
她直接点明了他的身份和自己的来历,野心昭然若揭。这是一场赌博,赌他对京中局势的了解,赌他需要助力,也赌自己这份“救命之恩”的价值。
萧玦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又被深不见底的幽暗取代:“永宁侯府?沈巍的女儿?”他冷哼一声,“证据?”
沈未晞从怀中摸索片刻,掏出一块小小的玉佩。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沈”字,是侯府嫡系才能拥有的印记。玉佩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是母亲温和又慈爱的眼睛。
萧玦瞥了一眼玉佩,目光再次回到她脸上,带着审视,久久不语。山风穿过陷阱,带起呜咽之声。
半晌,他似是耗尽了力气,阖上眼,声音低不可闻:“……扶本王上去。”
这便是信了,或者说,暂时选择利用这份“巧合”。
沈未晞心头一松,不敢怠慢。她将藤蔓缠在萧玦腰间,用自己的肩膀顶住他未受伤的那边,用尽全身力气,一点一点,艰难地将他往上托举。每动一下,都牵扯到他肩胛的伤口,鲜血汩汩流出,浸湿了彼此的衣衫。萧玦咬紧牙关,额上青筋暴起,却始终未再发出一声痛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