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贪婪之蛇
今天下班，老牛头又找我喝酒。隔着口罩，我都能闻到他嘴里那股劣质白酒和花生米混合的味道，黏糊糊的，透过嘴巴钻进我的耳朵。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刚刚从某个信用贷APP上撸到的一万块钱，那串数字泛着冷光，感觉还没有捂热乎，就已经开始发烫，似乎下一秒就要从我汗湿的手中溜走。
“不了，老牛，今晚我还真有点事要处理。”我敷衍着，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眼睛却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串数字，瞳孔里闪烁着贪婪的光，就像深山村夜里被惊动的毒蛇，吐着信子，冰凉而专注，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哎哟，真不去？”老牛头在那头咂咂嘴，带着几分夸张的遗憾，“没福分啊你！听说今天新开的酒吧可来了个18的妹子，水灵得很，那小腰……”他喋喋不休地描绘着，试图勾起我的兴趣。
按我以往那点嗜好，这种消息足以让我像闻到腥味的猫一样立马窜起来，勾着他的肩膀就往酒吧冲。但是今天，我的屁股像是被焊在了椅子上，心里盘算着比看妹子重要一万倍的事情。
看我实在油盐不进，老牛头恹恹地啐了一口。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渐行渐远。办公室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头顶日光灯管发出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声。
窗外是城市常年灰蒙蒙的天，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地压着，仿佛倾盆大雨下一刻就要砸落，将这座疲惫的城市彻底淹没。然而，我的心情却与这压抑的天气截然相反，一种混合着放松、兴奋和剧烈忐忑的情绪在我胸腔里冲撞。
因为那个盘踞在我脑子里半个月的疯狂念头终于找到了落地的路径，这一切，都源于半个月前。
那天我拖着比身体更疲惫的灵魂回到家，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林晓梅，还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看见我进门，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厨房窜出来，手里端着的盘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把饭菜摆上桌，然后磨蹭着走到我跟前，双手绞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边，声音低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老公……儿子……小凯下学期的学费，老师催了，说要一万块钱。这个月就得交……”
一万块。他妈的一万块！
这三个字像三根烧红的铁钎，狠狠扎进我的耳膜。现在经济形势差得像一潭死水，公司效益更是离谱，老板天天把“共渡时艰”挂在嘴上，恨不得把办公室的灯都掐灭一半来省电费。
我拼死拼活一个月，加班加到眼冒金星，拿到手的工资却薄得像刀片，数来数去就那么几千块。每个月雷打不动要还三千五的房贷，那钞票递出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就像被抽干了血的尸体，干瘪瘪的，再也挤不出一滴油水。
大人饿几顿没关系，勒紧裤腰带也能活。可我的宝贝儿子小凯不行！他是我的种，是我在这操蛋世界里唯一的指望和光亮，他不能受半点委屈，不能比别的孩子差！
林晓梅？她是我父母当年从那个鸟不拉屎的穷山沟里，花了整整十万彩礼给我娶回来的。她初中毕业就跟着同乡出去打工，在流水线上消磨青春。
而我，好歹是正儿八经考上的大学，哪怕只是个被人瞧不起的三本，那也是她林晓梅跳起来也够不着的高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