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醉得不省人事之后,我的好哥们儿,浩子,用我的手机,拨通了我父亲的电话。
还把我塞进一辆出租车送回来的。
我仔细想了想,似乎记得他好像和我说了一句话:
“兄弟,别怪我,因为一撮头发,不值得,跟谁结婚不重要,结了就好,老人才开心,咱不能不孝啊!”
5.
宿醉的头痛像是妈妈又在揪着我的辫子一样。
我睁开眼,自己卧室里那片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天花板。
浩子!你丫真是我兄弟。
妈的。
逃跑,是我最后的反抗,而这条路,也被我最信任的朋友亲手堵死了。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我爸走了进来,他一夜没睡,神情却异常平静。
这种暴风雨前的平静,远比歇斯底里的咆哮更让人恐惧。
“醒了?”他声音沙哑地问。
我没吱声,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甩了甩脑袋,好像能甩掉妈妈的揪着头发的手一样。
“浩子都说了,你敢逃婚?!咱们周家的脸,被你丢尽了!亲戚朋友都看我们的笑话!”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粗暴地将我从床上拖拽下来,一路拉扯着我回到了客厅。
客厅里,大伯、三姑、舅舅……他们都在,都熬了一夜。
我妈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默默地流着泪。
昨晚被我掀翻的茶几已经归位,上面的狼藉也被收拾干净,仿佛那场激烈的反抗从未发生过。
父亲把我推到客厅中央,指着地面,一字一顿地命令道:“给我,跪下!”
我看着他,看着周围这一张张冷漠或“哀其不幸”的脸,看着哭泣的母亲。我忽然觉得很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疲惫。
我知道,一切都只能这样了。
我没有再反抗,膝盖一弯,缓缓地跪了下去。
父亲见我服从,脸上的怒气稍减,但语气依旧冰冷:“你昨晚的出格行为,还有你对长辈的不敬,三十个头,自己磕。磕到我们满意为止。”
我趴下身,将额头贴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然后,我开始磕头。
“咚。”
“一。”大伯的声音,像个冷漠的计数器。
“咚。”
“二。”
我的额头与实木地板一次次沉闷地碰撞。
起初是痛,然后是麻木。
我什么都不去想,不去想雯雯,也不去想浩子。
我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执行着指令。
母亲的哭声又响了起来,但这次,她的哭声里带着一丝诡异的欣慰:“总算……总算听话了……总算知道孝顺了……”
“咚。”
“十五。”
我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额角流下,滑过我的眉毛,流进我的眼睛里。
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
我看到了父亲紧绷的下颌,看到了亲戚们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到了母亲那张交织着痛苦与满足的脸。
“咚。”
“二十九。”
“咚。”
“三十。”
当最后一个头磕完,我趴在地上,没有立刻起来。
额头上的血是热的,可我的心,却在这三十次撞击声中,被敲得粉碎,彻底凉透了。
从这一刻起,我心里那个会哭、会笑、会愤怒、会痛苦的周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