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亲手剥下我的皮时我没有喊疼。
血肉模糊间我甚至还有闲心去想他那双曾用来降妖除魔、也曾用来轻抚我脸颊的手如今握着那把锋利无比的匕首时是那么的稳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佛光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圣洁得像初冬的雪将这间小小的竹屋照得如同神殿。这光芒曾是我追逐千年的温暖可此刻它却像最恶毒的烈焰灼烧着我寸寸剥离的血肉。
“小白”他开口了声音依然如古刹钟鸣清冷而慈悲“忍一忍很快就好了。这是你的功德亦是你的解脱。”
功德?解脱?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一千年又作为凡人与他相守了三年的男人玄清。他的眼眸里装着悲悯众生的佛唯独没有我这个即将为他的“众生”献祭的妖。
刀锋精准地沿着我的四肢和躯干划过像一个技艺最高超的绣娘在裁剪最珍贵的布料。我能感觉到皮肤与血肉分离时那种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很疼疼得我的妖魂都在颤抖但我死死咬着牙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我不能喊。我怕我的痛呼会让他那颗坚如磐石的佛心产生一丝裂痕。我怕他会停下会动摇。
我怕他会发现他正在杀死的是他曾说过要用一生来保护的妻子。
我的血温热的溅在了他一尘不染的白衣上像雪地里骤然绽放的红梅。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是不喜这污秽。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看着他专注而圣洁的侧脸轻声问:“玄清……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刀锋一顿。
仅仅是一顿随即又恢复了平稳的切割。他没有回答我或许这个问题对他而言就像一只蝼蚁在询问苍天是否有情愚蠢且毫无意义。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他终于完整地剥下了我的皮。一张雪白的、带着九条尾巴的、还散发着温热气息的狐皮被他捧在手中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
而我那具血淋淋的、失去了皮毛庇护的身体就这么倒在他的脚边像一堆被随意丢弃的垃圾。
也好。
这样他终于可以安心地去做他的佛了。
2
我叫朝朝一只修行了九百九十九年的九尾狐。
只差一年我便可历劫飞升位列仙班。可我却在昆仑雪山之巅遇见了我的“劫”。
他叫玄清是金山寺百年不遇的佛子。他奉师命来雪山降服一只为祸人间的雪魔。我看见他时他正端坐于冰崖之上手持念珠闭目诵经。风雪为他静止万物为他俯首。那是一种极致的“干净”干净到仿佛不属于这个污浊的人间。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我见过的男人眼中要么是权欲要么是情欲要么是贪欲。而他的眼像两潭被冰封的古井无波无澜只倒映着苍生。
那场大战惊天动地。雪魔妖力滔天几乎将整座雪山掀翻。玄清却始终一袭白衣一步未退。他的佛法不是温和的渡化而是刚猛的镇压。金色的“卍”字法印从天而降将雪魔死死钉在冰原之上佛光到处妖气如烈日下的冰雪迅速消融。
他很强强得让我这只千年大妖都感到心惊。
但他也很冷冷得像他脚下的万年玄冰。
雪魔在佛光中痛苦嘶嚎求他饶恕。他却只是淡淡地说:“你杀孽过重已无回头之路。我送你往生洗清罪业来世或可再入轮回。”
说完他便念起了往生咒。那咒语对妖物而言是刮骨的钢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