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百日誓师的疯话
三月的风裹挟着玉兰花瓣撞在教学楼的玻璃上，像无数双轻叩命运的手。青藤中学的百日誓师会刚散场，操场上还飘着 “决战高考” 的红色条幅，高三（7）班的队伍却迟迟没有挪动。江野把校服外套搭在肩上，指尖夹着半根没抽完的烟，在人群后盯着主席台上正接受采访的年级第一，嗤笑出声：“又是林墨那书呆子，考满分能当饭吃？”
“江野！” 夏栀从前面折返回来，马尾辫扫过他胳膊，“周老师让全班去阶梯教室开班会，你还在这儿摸鱼。” 她瞥见男生指间的烟，眉头皱起来，“小心被教导主任抓包，你爸又要罚你关工厂办公室。”
江野慌忙把烟摁在花坛边缘，火星在湿润的泥土里滋滋熄灭。他跟着夏栀往教学楼走，路过公告栏时故意放慢脚步 —— 红底黑字的模拟考排名单上，林墨的名字牢牢钉在顶端，而他的名字蜷缩在最末一行，像条脱水的鱼。夏栀的名字在中间段忽上忽下，这次刚好卡在一本线边缘，用红笔圈着格外扎眼。
阶梯教室里弥漫着粉笔灰和青春汗水混合的味道。周明远背着手站在讲台前，四十岁的人头发已有些花白，镜片后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刚在誓师会上，校长说要‘人人争上重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班五十六张年轻的脸，“但我听见有人在底下说，这目标太保守。”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吊扇转动的嗡嗡声。江野突然站起来，酒劲还没彻底退去，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周老师，要我说，保守个屁！咱们班干脆立个盟约 —— 全班都上 985！”
这话像颗炸雷在教室里炸开。夏栀吓得捂住嘴，前排的女生们交头接耳，连一直低头整理错题本的林墨都猛地抬起头，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墨点。江野梗着脖子，似乎也没想到自己会喊出这种话，却还是硬着头皮补充：“反正我爸说了，考不上 985 就回家看工厂，还不如拼一把！”
“我同意！” 后排突然有人附和，是体育生赵磊，“我文化课差，但练体育的不怕吃苦，大不了每天少睡两小时！”
“算我一个！” 夏栀也站起来，刚才还揪着排名发愁的姑娘眼里闪着光，“我妈总说我不如表哥，这次我要让她看看！”
林墨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他从来都是 “别人家的孩子”，清华物理系的目标早已刻在书桌的玻璃垫下。可看着周围同学滚烫的眼神，他突然觉得，独自领跑的路好像少了点温度。“我也加入，” 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我可以帮大家补理科。”
周明远没说话，转身走向黑板。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刺耳又坚定，“985 盟约” 四个大字占据了整个版面，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星星。“既然是盟约，就得有规矩，” 他转过身，嘴角难得扬起弧度，“从今天起，班级群改成打卡群，每天汇报学习进度；每周六下午开帮扶会，尖子生带基础弱的同学。至于我 ——” 他拍了拍胸脯，“给你们当后勤部长，复印资料、联系老师，随叫随到。”
散会时已近黄昏，夕阳把教学楼的影子拉得很长。林墨收拾书包时，特意把整理好的数学错题本抽出来，犹豫了几秒，悄悄放进江野的课桌抽屉。他瞥见江野正被赵磊勾着脖子往外走，嘴里还嘟囔着 “老子要是考上 985，先把游戏账号卖了换手机”，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